守墓人

我在这间小小的房子里,看到的全是黑暗,没有一处是光亮的。我想纵然我们上天了,我们的根也仍在地上,而不是在天上。我们未曾有过信仰,仅是在追忆我们的先祖。

一间关上门的房,风吹不进,雨飘不来。所固执的仅是这黑乎乎的房子。一场暴风雨的前夕,天空染成了墨色。莫名的躁动在心头上上下下。等待着一场能席卷所有污秽的风雨,可风没来,雨也没来,任是人生把春秋变换。

我呆在这个墓地已经快二十年了,从我生下来我便承袭着祖辈满含荣光的职务。他们说守墓人是守住人世间最宝贵的一处文化,在这个国家来说是这样的。但总有人来让我放弃守着这墓地,他们的理由是过于占地,他们通过各种手段想使我放弃我的祖辈们的归根之地,便说我过于固执,不通情理。他们也说这里风水不好,人若生活在这里便会短命,死人葬在这里便会断了后人的前途。

我虽守着它的古旧,但我却并不腐朽。他们的想法便是用各种非暴力行为来驱赶我离开这片土地。离开这片埋着先辈遗骸的地方。他们被金钱和利益逼急了,连祖宗的坟头也不放过。我忍着一次次的辱骂与嘲讽,只是为了继续守着这片世间的净土。他们活着为了那城市里几十平米的棺材而奋斗,死了却又要考虑埋在地下的那个“小盒子”。人生的限度便将他们堵进了死巷子,他们慢慢地进,却一窝蜂地出,仅是现在的“火柴盒”已满足不了他们了。

他们看着鸟儿从窗边飞过便想把它抓住放进笼子里,可他们却并不止他们也是笼子里的鸟,被限制在土地和财产上。他们从不认为我这个帮祖宗说话的守墓人的话是对的,因为我只有一个人,他们却有一群。他们总是在我守着的墓地旁来来回回,走走停停。想尽法地来占据这片墓地。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一是为了扩大“火柴盒”的容量让他们生活在里面更自由些,不用太过拘束。二是为了挖挖祖坟里的宝贝,换些钱来花。三是为了给自己寻个骨灰盒的位置,让他们也享受一回高级待遇。

他们是藏在人世间的鬼,不分黑白,不辨善恶,唯利是图。一边想改变现状,奋发努力,一边又想挖掉祖坟,整天寻觅些害人的玩意。时不时说些“老、旧、腐、朽无用论”,以及精华糟粕各自取舍的绝妙之言。他们如何知雄心壮志总消磨在纸醉金迷里。不知道他们的谎话还要编多久,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老了,却还想着作恶。把撒谎当作一种美德,传给后人。

我只是个守墓的,可能过于年轻便担当着如此重的责任。周围无数双眼,环伺着我,或调笑,或不屑,但他们最后的目的便是让我离开这里。一块孤寂的墓地,周围杂草横生,因为人们的好色,他们才显得那么萎靡。一个个枯黄的脸庞和着那棍儿似的身材还很得意地说以瘦为美。四周的乱石是他们扔进来的,仿佛他们自己的身体胡乱地裸露在这片坟地,等着有一天被埋进去。

墓碑上的字一半被时光洗得模糊不清,一半被他们用刀片刮去了,那上面是些训诫后人的话,只因上面还有些金粉,他们便刮走了。但凭着我这二十年来在墓地学习了些先祖的东西,还能勉强看出写了些什么,看看这些被刮走的至理。

“人的生命是一条不长的河流,有时急,有时缓;有时快,有时慢;有时满,有时旱。千万别去与天争斗,你不知道哪一天的烈日会把你生命的河流晒干。人总有个遮风之处,屋檐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足够你遮就好。你们一生所要走的路有千万条,甚至还不止,但通向这里的只有一条,多做些有意义的事,虽然会让你们所走的路弯道更多,毕竟你不能一出生便死去。我只是希望你们生命的距离更长,活得更快乐。你不能去比谁活得更短,因为谁都没有这个权利。”

“请原谅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我短暂的生命不允许我再在这片广阔的土地生活了,记住最美好的便是真诚与善良。没有亲自见到你们真对不起!我先走了,虽然你们也会把我忘记。都向前走吧,别再回头,美好的都是记忆。”

这个世界的墓地太多了,我所能守着的也仅是这一块而已!可能也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墓地了吧!我短暂的时光啊!请慢点走!我的先祖仍需我的陪伴,千万别让他们没有了归处。请让我在这多呆一会,我不是个盗墓贼,我只是个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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