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初冬的第一场雪如柳絮纷纷扬扬,沉睡的梅花似乎在一夜之间活了过来,在冰雪中尽展风骨。漫天碎玉,红梅醉香,中有伊人,绝世无双。
“娘娘,今年朔北进贡一只雪狐,百年难得一遇,皇上特地交代为您制成狐裘。”宫女在身后低头恭敬地道。
听见了声音,那遗世独立,好似马上就要羽化登仙的人儿才回到了人间,红唇轻启,“雪狐”二字吐出,似回忆,又若无声。美人一双剪水秋瞳,眺望远方,漫天飞雪,似梦,如幻,日光下眼角一道泪光闪过,不知是否是错觉。
三年前,朔北重尤山。银霜遍地,玉树琼枝。
“传说,这重尤山上原来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后来来了位神仙,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位神仙最是喜欢雪了,有人看见山上有白色狐狸,这世上哪有白色的狐狸啊,那定是神仙,让咱这山上四季飘雪的雪狐神。”耳畔似乎还回响着说书人独特的语调,伊人望着一望无际的雪山,疯狂地想踏入这个地方。“雪狐神”一阵低喃,心底微微刺痛,转瞬即逝,若一颗极小的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丝丝涟漪,又消失在水镜中。
娉娉袅袅,豆蔻年华,可生在武将世家养就了伊人活泼好动的性子。刚随父亲到朔北边城上任,就听到了雪狐神的传说,很是好奇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雪狐神,少年不识愁滋味,偷偷躲开随从护卫、丫鬟婆子来到了兴安岭。
雪晴云淡日光暖,融融入人心。白日里不停寻找,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长途跋涉,有信念支持也不觉得那么累。太阳西斜,渐渐隐入深山。寒风呼啸,夜里周围一切都变了样子,远处的山好像蛰伏着一头巨兽,张牙舞爪。恐惧慢慢溢上心头,幸运的是伊人找到了一个山洞,烧柴取火,洞内灯火明灭,洞外鬼影幢幢。
夜渐渐地深了,现实终是不如想象中的美好,伊人在一天的寻找无果中又饥又渴,疲惫的她再也支撑不住,枕着稻草沉睡,恍然入梦。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似远非远,似近非近的箜篌声传来,伊人走在一片迷雾中不停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不知何时迷雾散去,一片广袤无垠,雪地在远处衔接着长天。人物踪迹寻何处,天地飘渺一孤影。银发雪衣玉箜篌,争教几人回首。她是谁?这是哪里?我又为何在这里?怀着满腔的疑问,伊人慢慢走近。未曾有过惧怕,像是潜意识里知道这人决不会伤害自己。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只一眼天地万物都成了陪衬。箜篌声不断,好似要弹到天荒地老。伊人的心逐渐静了下来,是谁在哪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不如在此静坐,听高山流水,看云卷云舒。不知过了多久,是转瞬还是万年。一阵空灵的声音若隐若现“你不该来这,无尽孤苦我一人就够了,回去吧。”似叹息,却无声。
“小姐,小姐”,在丫鬟的呼喊中伊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先是一阵迷茫,望着四周的墙壁和身下的稻草,以及燃尽的火堆,十分疑惑,她怎么会在这,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
“小姐,终于找到您了,刚到府里您就不见了,打听到有人在兴安岭好像见过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我们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您”,小丫鬟十分激动,眼泪不停的掉。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吗。”伊人一边安慰着小丫鬟,一边不停思索,可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是心里有几分道不尽的怅惘。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人迹处,伊人离开雪山再不回头。山谷里一块巨石的后面,一只狐狸微微探头,如雪的毛发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微光,像是一快温润的白玉。那双黑色玛瑙般的眼睛注视着远去的身影,看着她渐行渐远,不曾回头。雪狐跳上巨石,一直遥望着,直到天长地久。
自兴安岭回来之后,父亲十分担忧,将伊人送回了京城。十六岁那年,一到圣旨从天而降。从此,一个椒房独宠晋中宫,一个雪山孤眠日月长。
京中冬日寒风刺骨,皇上宠爱皇后天下皆知,朔北之地发现雪狐,特地进贡,皇上想做成锦衣狐裘穿在这绝世美人身上。
不知为何,总是不忍心伤害雪狐。“算了吧,去回禀皇上,本宫不喜那狐裘,还是把狐狸留下让本宫养着吧。”一句话说出竟是无比的放松,像是释然了。
无江无雁梅花瘦,四无尘、雪飞云起,夜窗如昼。锦衣华裘钗头凤,过路处、花香露浓,风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