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片:老猫枕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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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简泽就匆匆将许言送走,告别的话,简单地说了一句,便安排了一对兄妹——林鸣、林晨护送回洛洲。关于江灵墨后事以及如何查办凶手倒是一句都没提。许言自然是想问的,但看到简泽那一脸的伤痛,许言如何也开不了口!同江灵墨一起长大的简泽,面对突如其来的灾祸,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悲愤?真要找到杀害江灵墨的凶手,许言肯定是助力!他既然将许言早早送走,自然有他的道理。
不过,许言相信,江灵墨何等身份?他被谋杀,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不了了之的结局。许言担心的反倒是江湖事江湖了。依法理论,谋杀这样的恶性事件,绝对是需要当地的刑事调查部门(例如提刑按察司等)着手调查的。只是,江家未必会把这件事报官。即便江家江湖地位再高、武功再强、人脉再广,在侦查刑案这件事上,终究不如专业机构。
就拿许言举例,她自诩冷静,更做过警察,却仍旧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侦查员。她第一个赶到现场,救治江灵墨无效后,心力交瘁之下,完全忘记要保护现场。现场是泥沙地面,很容易留下清晰的足迹,就因为她的无意,大量闲人冲进现场,已经将凶手可能留下的足迹毁灭殆尽。虽然,许言并不懂得如何提取脚印,但终究是可能找得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而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居然什么都没做。
还有,江灵墨最后呢喃的那个“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阻拦江昀最后的救治努力?人都有求生本能,是他明白救治希望渺茫还是他根本就是想死?
许言抚额,头有些微微的痛,决定不再多想。低头看到脚边横着的匕首——这是简泽送她,应该说是江灵墨送她的谢礼,据说是名匠锻造的名器,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利器,许言当然不想随身携带这种“管制刀具”,但想想这恐怕是江灵墨最后的心愿了,就接下了,只是没有抽开来的勇气。总觉得这样的利器,不饮血,便不愿回鞘。
林晨陪着许言坐在车内,不过她也是个少言寡语的个性,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亏得许言也不是爱多话的人,她不说话倒遂了许言的愿,否则这一路该找多少个话题才是?两人默默相对,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偶尔马车颠簸,林晨倒是替兄长朝许言歉意一笑。大约在她眼里,许言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总归是娇惯成性。
许言正思量着该与林晨说点什么的时候,被林晨扑倒在垫子上,额头狠狠嗑在车板上不说,断了的胳膊也没能幸免于难,痛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一阵急促、清脆的当当声响过,之后便听到衣襟撞风的声音,以及林鸣断喝一声,“是谁?”
许言倒是想探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林晨护卫心切,生怕她出事,许她抬头,却不许高于窗户。
看到林晨一脸戒备,许言竟有些感动,三人行,累赘的是自己,难得林氏兄妹还能全心护佑一个陌生人。
“发生了什么事?”
林晨指了指马车左上角,许言斜眼看上去,竟是一只箭斜斜钉在车板上,箭头没入大半,足见力道十足,若非林晨及时扑倒她,许言可能会被射成箭猪。不过,许言也没忽略箭头钉住的一卷白绢,有可能是封信。所以,这一阵铺天盖地的箭,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送信?许言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信?带来了什么消息?
林鸣在外敲了敲门,林晨松了口气,扶许言坐起,检查完她的伤口,才起身取下白绢,犹豫片刻,还是交给了许言,说:“天色也不早,我们到水月庵借宿可好?”
许言一边点头称好,一边打开白绢。
车内的空气仿佛是凉了几分,那凉是自许言身上散出来的,透心的冷。林晨不自主多看了她几眼,见她眉头先是一紧,继而舒展开来,只是眼微微眯着,自眼里泄出一丝杀气。决绝的杀气。林晨竟是有些怕,怕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她,不由轻咳一声。
许言当然看到林晨微微吞咽口水的动作,是怕吗?自己刚才的心思竟被她察觉到了?许言倒也不怕她知道白绢中的内容,本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她一时猜不透是什么意思,也就不愿开口去讲,只是说:“继续赶路吧!”
林晨也不多问,坐到车外,与兄长林鸣共同赶车。
林中的夜总是来得稍早些,黑得更深沉些。即便走的是官道,因为夜色深沉,并不见其他行人或是车辆,安静得能听到车轮碾压泥土的声音。林氏兄妹虽然对道路熟悉,也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前行。
车内的许言随着车子摇晃的频率左摇右晃,是累了。精神不济,断臂就更痛。她本想睡一觉,可车外传来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偶尔还有不知名的鸟叫声,总让她心里有些不安。那白绢上的字,便一个、一个地在她眼前闪过。
“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
白绢上只写了“十恶”,却无其他任何内容!是要给许言普法吗?是说许言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许言在心里把这近两年的经历想了一遍,除了变相的“谋杀”了沈慕青,她一直都扮演着纯洁、善良的许家十小姐!那么,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发现许言对沈慕青犯下的大过?且不说,与沈慕青见面时,并无外人在场,就算有,也不会相信沈慕青的身体里有两个截然相反的灵魂,而是选择相信沈慕青是因为丧夫、丧子,兼之计划失败以致失心疯了,更别说能意识到许言说的那些话会使得沈慕青陷入自我识别的困境。
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有人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却逃脱了刑罚,而这个将一支箭射到许言车内的人,是受害人的亲友,想通过某些手段让她,惩奸除恶。
简直荒唐!
世间罪恶千千万,岂是许言一个人能够惩戒得了的?难道不该寻求国家权力的帮助吗?
不过……许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犯罪嫌疑人已经成为被告人,经历庭审、裁判,最终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完美无瑕地避开了国法惩戒!若如此,找她做什么?难不成她还能对犯罪嫌疑人施以私刑?许言又不是道德警察!
或者说,更法律精神一点的解释是,如果这个人依照当下法律程序是不应当被惩戒的,要么刑法不惩戒、要么证据不足,那她也没办法。
想到这里,许言顿觉车里的沉闷,遂坐了起来,撩开窗帘,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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