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童年之吃货 五 任务


          有句话是这么讲的:外在世界是内心的显化。月季嫩茎对命运深深的担忧是来自于我心中发出的逐步增强的扼杀信号。它是我妈的宝贝,我知道后果。可是,它粗粗的茎,虽然刺多,但是通体青玉般透着光。我已在想像迅速剥开它的皮,塞进嘴里,用两排黑牙齿轻松的绞杀它,蹦出的甜汁水如溪水般奔腾向下入丹田。最终欲望战胜了理智!我像做贼一样,用大拇指和食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下了嫩茎,仓促中还留了不短的一截在土中。然后,我把它夹在胳肢窝里,虽然刺扎着疼,快步出了院门,来到屋后的山坡上开始享用。可是,咬了第一口,我后悔了,不是熟悉的味道,又苦又涩,哪怕它很嫩有汁水。

        这时候,轮到我发抖了,恐惧感从后背像梧桐树叶的脉络往上一直蔓延到后脑勺、再是整个脑皮层,麻麻的、辣辣的。在那杵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赶紧把剩下的一大段送回大缸中,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想把它栽到土里,又觉得不行,是不是该找个细绳,把它跟还在土里的那一截用竹片固定一下连起来……墨菲定律准时应验了。我妈抱着我妹妹已急步走过来,她瞬时明白了,一下呆呆看着缸里,一下又看着我,双眼血丝都渗出来了,两条火龙笼罩着我,眼角湿润了。她要是打我骂我倒还好,但她没有,扭头回房了,一会号啕大哭的声音传了出来,惊动了邻居。

        当晚,我唯一一次真的被罚不让吃晚饭,我爸劝我妈都不让。从此,院子里的花圃成为我心目中的圣地。我也喜欢各种花,但是唯独对月季一直心有余悸。

        刺苔还是如约长出来了,其实它生命力很顽强,又有刺,不适合当柴禾那就是无用的。在我们的活动范围内,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难道是无为而无所不为吗?但是它们遇到我们还是要献身的。感谢上天的恩赐,我们随时有“水果”吃。大餐开启,每人手里都会摘一大把,碰到好品项的可能当时就修了五脏庙。当然,大家的手都会负伤,谁都不会在意,想收获总要付出的。大不了,用嘴在伤口上吸两口,吐沫治百伤嘛。对那些瘦的不太嫩的茎,我们也会摘很多给牛吃,因为牛也很爱吃,还不怕刺,动物的神奇让人难以想象。

        新茬的刺苔慢慢变硬的时候,它的花就要怒放了。纯白的、淡粉白的缀满了矮趴趴的带刺老茎上,羽毛般的绿叶扶着娇嫩的花,白色的蝴蝶翩翩飞来,静静的停落,湮没花瓣丛中,让人分不清楚是蝴蝶还是花。

        初春的山岗、丛林、大草滩,其实还有大水库都有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和欢笑的记忆。从大草滩顺着离开村子的方向,也是沿着小溪逆流往上,一直往西走,缓坡向上穿过一大片梨树林就看到一条宽宽的大土埂横在眼前。大埂上矗立着两排望不到边的高大的金丝垂柳,牢牢的拦着一大片碧蓝的长方形水域,除了大埂,其它三面都被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包围着,这就是村里几代人一镐一锹挖的水库,为小溪流经的千亩良田默默的做后勤保障工作。小溪的存在是来自水库母亲的不断滋养。清晨牵着牛来到大埂上,极目远眺,清澈的水面被轻风吹皱,迎着朝阳泛起万道金光,不时能看到几只野鸭浮游,一群白鹭辗转腾挪、上下翻飞,在水中炫技啄鱼,一派繁忙之景。水库的右下方还连着一口大水塘,这是专门给水牛们用来沐浴撒欢的。

       

        我们在开始有了烟火气的春天吃“肉”、吃“水果”,父母们“不乐意”了,他们也要享用一些大自然赋予的野味。于是,我们正式接受任务,背起蛇皮口袋,向富足宽仁的山野树林、田间地头索要礼物,也是证明自己有用的成绩单。

        首先是黄花菜,摘回花骨朵,拔掉花蕊防中毒,焯水之后可以清炒,也可以凉拌。但是,每年都会摘很多,吃不完都晒成菜干,慢慢吃。黄花菜干用水泡发,跟五花肉炒,配点新鲜的青蒜,不可多得的农家菜。

      黄花菜的产地很集中。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村子附近,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黄花菜只生长在水库边上。准确的讲,就在大埂对面的松树林里几块相连的大荒地里。后来,村里人引种了一些在田里,活是活了,可长出来的花苞又瘦又小所以,就作罢了。

        我们带着使命感,为了回去能够看到父母肯定的眼神,为了回去能够大大咧咧用筷子夹肉吃,当然,当天要有肉。我们憋足了劲,誓要满载而归,打笑嬉闹也会收敛一些。彪子是个急性子,他会催大家:快点,快点,日头都上房顶了,再不快点,黄花菜都凉了。有时他会带头跑向目的地,二饼这时候会推波助澜建议跑步比赛,谁夺了第一,其他人都要给他三大捧黄花菜。刚子一般都是默默不言的憋足了劲,等着金宝发令:预备,跑!

      于是,几个半大的少年如狗喘一般奔到了那盛产美味菜的富饶又瑰丽的荒地,荒地前面三块长短不一、靠在一起的长条青石是我们固定的赛跑终点。我爆发力不行,但是长跑的耐力还行,有时会拿第一,但是有几回都上了二饼故技重演的当。他的持久力也好,但是差了我一点,快到终点时,他的化功大法就使了出来,酝酿已久的屁不早不晚地祭了出来,不像人家直来直去的,他的腔调可好,拐弯抹角如同水蛇般游动,像是地痞流氓吹的轻佻口哨,既猖狂又搞笑。我们想憋都憋不住了,本就早已上气不接下气,还要给他赔上笑声,腰勾了下来、肚子要命的抽疼着,步子不得不慢下或直接停下。二饼却像没事人一样,一本正经的加速蹿到了终点,大半个身子斜靠着长条石,扁脸上的一双小眼轻蔑的瞥着我们,傲娇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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