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规模并不是很大的水果店里足有20来个员工,有待了七八年的,也有才来了几个月的。老板是个头发微卷,面相温和老实的中年男人。他可能有四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像三十岁,一米八几,很年轻。这都是我后来知道的。
这天晚上跟我妈路过这条全是水果店的街,不偏不倚就停在了这家店门口,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但硬要说,是我看中了他家门口的扭蛋机。
十八岁的成年人了,说出来,也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摸摸口袋两个硬币,走向扭蛋机。老妈也没管我自己进去挑水果了。她在店里面问我要吃什么,我答随便。问我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我答都行。我妈就客气的问我几句,我也客气的回她两句,事实上我确实不挑,她也从来不指望我能主动过去陪她一起挑。
我塞了一枚硬币进去扭蛋机,才发现这个扭蛋机居然是投币感应式的,根本不用靠手扭,就像普通的抓娃娃机一样。显示屏上显示我有一次机会,按下按钮,机器里面开始转动。有一种像等福彩双色球开奖的感觉,果然从前出口滚下一个乳白色的“扭蛋”,我欣喜地蹲下拿出来。不着急打开,我还有一枚硬币,正想再“扭”一次的时候,突然发现机器旁边的盒子里放着许多圆形的塑料片,直径比硬币略小,厚度差不多。我鬼使神差的就拿了一片塞进了投币口,意想不到的是我刚刚塞进去的硬币竟然从投币口旁边另一个出口滚了出来。我突然顿住,又马上反应过来,如上重复了好几次,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些塑料片能够将你上一个硬币退回来,只要再投一个硬币,塑料片也能退回来,而同时,我多了一次“扭蛋”的机会。
这这这这...应该不会就我一个人发现了这个bug吧!但是转念一想,这应该不是机器的bug,更像是一个特意设置的功能,谁让旁边的塑料片放得这么明显刻意。
我还在研究这玩意儿,老妈又在喊我了:在干嘛呐?过来拎水果。
“来了,来了!”最后只揣着那个白色“扭蛋”我就走了,显示器上留下“20”的数字。
第二天,我成了这家水果的第二十三个店员。
还好,不是第二十二个。
每天10点,店铺准时打烊。摆弄了一天的“扭蛋”机,试吃了好几盘水果,终于可以下班了。
我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大家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往里屋走去。或许,他们都住在店里吧,我想。
跟着走了进去,里面十分宽敞,甚至比外面还大上一倍。进门先是一张会议桌和排放整齐的椅子,一旁靠墙有两只小沙发和一张茶几,后面则立着好几排装满了档案文件的大型书架。
我亲爱的店员朋友们看起来都是深沉稳重之人,绝对不是虚吹,平时跟他们开玩笑,回给我的几乎全是一模一样的看猴的眼神。特别是那位皮衣皮裤的高冷大姐,居然给我白眼。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了,忍了。
大家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来,围着办公桌低头记录着什么,他们拿的似乎是一样的牛皮笔记本,有两厘米厚的样子。
老板关了店门也随后跟了进来,他点了根烟躺在沙发上,顶着一头鸟窝,耷拉着眼皮,完全没有一副生意人的精明像。事实上,一天下来我也没有看到多少客人过来买水果,这一整条街上,我们店大概是最冷清的了。
这倒也好,给我省了不少事儿,反正我本就不是为了打工赚钱来的,等我玩腻了“扭”蛋机,也差不多该回家了。自己算算,在这里我随手就能吃到水果,无聊就玩玩游戏也没人管我,老板还包三餐,楼上有空房可以住,这种条件一般给钱都找不到吧!
很好奇他们在写什么,我绕着他们假装随意地转了一圈,屋子里的光线有点昏暗,清一色的金色镶边钢笔在纸面上游出一串串花纹,我只能看懂一个简单的格式:
编码。 地址。 时间。 价格。
看到这,我想一定是在清点记录账目了。于是,我脑子里就一个字:逃。
悄咪咪地走到了后面的书架那儿假装找点资料,躲在一排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架子后面,利用空间位置藏起来。算账什么的最麻烦了,我这小脑袋瓜里可腾不出空间供多余的数据运动,所以还是不参与了吧。
我随手拿了一本本子翻阅,等他们把事办完,我再跟老板打个招呼便下班回家去了。
仔细一看,手里的本子似乎和他们正在用的是同一款笔记本,不过封面上积了些灰尘,并且开口处被类似胶水的东西封住了。轻轻掸了掸灰尘,笔记本的封面上出现一排清晰的烫金数字。
09/03/31 — 09/11/31
很明显,是一段日期。
估计,是09年的账本吧。奇怪的是,怎么只有中间8个月,剩下的四个月怎么没有账单记录,总不会是没营业吧。
话说,这样的账本最后肯定会总结一下净收入,想到店里平常冷清的样子,总觉得收入一定少的可怜。店长还雇佣了这么多店员,光是所有人的工资,就足够在纸上写上一个大大的赤字吧。
但开口封死了,就算我挺好奇的,也不太好强行拆开,便打算把笔记本放了回去。
座椅在老旧的木地板上挪动发出摩擦的声音,我便知道他们差不多结束了。有个黑直长发的女孩最先起来,拿着笔记本往我这边的书架走,她看了我一眼和我手里的笔记本,眼神里除了距离再看不出其他,她站在书架的另一端似乎在找什么。
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大家一阵疑惑。老板说又停电了,夏天老是这样。有人拿出手机,有人去找手电,有个小姑娘说抽屉里有蜡烛,但是没找到打火机。老板摸摸了口袋,扔了一盒火柴过去。
外面的月亮很大,月光趁机从窗帘缝里挤进身来,像是用斗称量过般均匀地洒在地板上。我看见那个女孩紧紧靠在书架上,手抓着书架边缘的铁杆,一动不动,还是不知所措。
我轻笑一声,凭着优秀的夜视能力,踏过月光走近她。她明显察觉到我靠近了她,微微转过来看我,却没想到,我把她圈进了怀里,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