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是个有趣的时代,是属于智者的时代,是有个性光芒的时代。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艺术才能分外的集中在个人身上,以及由此产生的它在广大群众中的压倒优势,这乃是分工的结果。
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就是初步出现的作家。
首先是人的个性化,他们各有各的主张,流派,他们的思想是源源不断向外输出,希冀影响别人,接受己说,别人的态度和看法根本无法动摇他们的思想体系。
如《论语》记载,长沮和桀溺两人一起耕地,恰巧,孔子和子路经过那里,就让子路去问路。长沮问:“那个拿着缰绳的人是谁啊?”子路回答说:“是孔丘”。长沮问:“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回答:“是的”。长沮说:“哦,那他知道路。”子路没有办法只能问桀溺,桀溺说:“你是谁啊?”子路回答“我是仲由”。又问:“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回答:“是的。”桀溺说:“天下像洪水泛滥一样混乱,你们与谁来改变呢?你啊!与其跟随那避人的孔丘,还不如跟我们这避世的隐士来呢”说完,继续耕地。
子路没有问到路,回来把这一番话告诉了孔子,孔子说:“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
《论语》的魅力就在于简短的人物对话,简单的情景,就可以巧妙的塑造出个性鲜明的人物,不问世事的隐者长沮桀溺,冷漠而略带幽默的调侃孔子,你不是要问路吗?你不是大圣人吗?那么聪明,怎么不自己去想路在哪?天下乱成一团,谁人能和你一起去改变呢?
孔子是一副不被理解和讽刺后怅然所失的模样,但依然有对理想的执着和热情。
隐士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孔子各持自己的观点,两种思想的交锋也是两种处世态度的对立。
孟子的善辩,他的浩然之气,他的缜密逻辑,总是让君王说着说着就无话可说,“顾左右而言他”。
韩非子的散文有痛快淋漓,明了有效的法家思想,如《五蠹》中所述“夫古今异俗,新故异备。如欲以宽缓之政,治急世之民,犹无辔策而御马,此不知之患也。”
韩非子在证明自己主张合理的同时还不忘否定他家之言。
他说,儒家和墨家称颂先王博爱天下,那我们如何来证明呢?难道司寇执行刑法时,君王停止奏乐;犯人行刑时,君王留下眼泪,这就是仁爱吗?君王像爱子女一样爱百姓,国家就会太平吗?韩非子的论述,归根结底都要用“法”。
再看庄子,庄子的散文有诗一般的美感,还有发人深思的哲理。他有一篇散文《山木》,话说一天,庄子行走在山中,见一树枝繁叶茂,伐木的人站在旁边而不伐。庄子好奇为什么不砍此树,那人回答说“没有能用到的地方”。庄子感叹道:“这木因为不材而得以终享千年”。
庄子从山里走出来,到朋友家做客。老朋友甚是高兴,命人烹一只雁来给庄子吃,家人问:“现在有两只雁,一只会鸣叫,一只不会,杀哪个呢?”主人说:“当然杀不会叫的,你傻呀!”(后面三个字当然是我加的,原文没有)
第二天,弟子就问庄子,“山中之木因为不材而终其千年,而主人之雁却因不材而死,先生您该如何对待?”
庄子笑着说:“我啊,将处于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好像合于道,而又非真正合于道,这样不能免于劳累拘束。
没有赞誉没有诋毁,时而像龙样腾飞,时而像蛇样蛰伏;随着时间推移而变,不偏执于哪一边;时而进取,时而退缩,以和顺为度量,悠游自得的生活在万物的初始状态,役使外物,而不被外物所累,这是神农、黄帝的处世原则。”
庄子还说,有聚就有离,有成功就有失败,有棱角就会受挫折,贤能会受到谋算,无能会受到欺辱,因此不能偏执于某一方面。
这便是庄子的处世方式,也是后世很多人的原则。
而从先秦诸子到三国的英雄和军师,我们如何才能找到一条万全之路呢?
《军师联盟》看了几集,但后期没有时间跟着看,这里稍稍结合《三国演义》的情节。
司马懿一出场就表示了他才学惊人,但不想做官,不想卷入政治风波中,甚至愿意以自己残废为代价,以此成为“无材”之木。
可是,曹操求贤如渴,发现了这样一位有才之人,而不为己用,实在可惜。
司马懿如不加入曹氏集团,就只有死路一条。雁不能鸣,则被杀矣。
从电视剧中我们看到的司马懿是更人性化的,他不能一味图自己的安稳,而连累整个家族。
总与司马懿作对的杨修,恃才傲物。曹操因为爱才,几次都没有舍得杀他。可他太想让自己成为山中的“有材”之木,他太想表现自己了,结果“有为则亏”。
而司马懿多次想以“无材之木”自保。
曹丕的儿子曹睿得病去世之前,安排曹真之子曹爽和司马懿辅佐仅有八岁的太子曹芳登基。
曹爽受何晏等心腹的影响,渐渐想独掌大权,封司马懿为太傅,实际是想把兵权归于自己手中。一向专权,但不知仲达虚实,就让李胜去拜见司马懿,以探消息。
李胜一到太傅府,仲达就告诉司马师和司马昭:“这是曹爽派人来探吾病虚实。”于是便披头散发,拥被而坐。装聋卖傻,声嘶气喘,故意把汤打翻,以示自己衰老病笃。
曹爽听说司马懿如此如此,便放心了。
司马懿正是趁着曹爽放松警惕之时,翻身一击,把曹爽一党一举歼灭。
而司马懿在病榻上嘱咐儿子的话意味深长:“吾事魏历年,官授太傅,人臣之位极矣;人皆疑吾有异志,吾尝怀恐惧。吾死之后,汝二人善理国政。慎之!慎之!”
司马懿一生如履薄冰,有没有用,成不成材,在乱世之中都由不得自己。
或许,成为无材之木可以暂时求得安宁,可是谁又知道未来等待着的是什么呢?
世上大概并没有一条万全之路。
庄子说,一切道理都是相对的,道理只可意会。所以不如,“相视而笑,莫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