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暗杀

完成于2020.10.9

修订完成于2021.1.8

『第一幕』塞纳河沿岸的修道院

阴冷的秋季。塞纳河边血红的枫林旁,立着一个小小的修道院。

嬷嬷:姑娘们,唱赞美诗的时候到了!

修女们聚集在一起,唱起了赞美诗。

修女甲:上帝赐给我们幸福啊——

修女乙:愿无事使您惊慌。

修女丙:请记住伯利恒那圣诞之日——

修女丁:我主在那里降生。

修女齐:在这光明美丽的时刻啊,消除恐惧与黑暗,我主慷慨慈悲!

嬷嬷:好了姑娘们,去休息一下吧。(下)

修女们坐在椅子上休息。

修女甲:听说了吗,各位,国王被处死啦!

修女乙:是国王路易十六吗?天呐!

修女丙:(冷笑)没错,就是我们那“举世无双”,“万民拥戴”的国王圣路易!

修女丁:人民吃不上面包,他却整天酒池肉林,被处死也是活该!

夏绿蒂:我认为,虽然国王有罪,也不应轻易处死——

修女丁:(激动的打断)什么?!难道法兰西的公民还没有处死恶贯满盈的国王的权力吗?

夏绿蒂:我们可以分权,可以让国家由议会主导,在法兰西实行英国的政治制度————

修女丁:(鄙夷)去做您的大不列颠的臣子吧,自由的法兰西不欢迎您,小姐!

夏绿蒂:(激动)小姐,如果你认为法兰西的所谓“自由”是指雅各宾党和他的血腥,暴力,杀戮的话——

修女丁:(愤怒的起身)不许你侮辱雅各宾党!

修女丙:(阴冷的盯着夏绿蒂)是的,吉伦特党徒小姐。

夏绿蒂:你们......

修女甲:(摆手)好了姑娘们别吵了,我们作为修女,理应不问世事,都各自回房间去吧!

『第二幕』上帝之剑指向罪恶的名字

夏绿蒂的房间,一张床,被子整齐的叠在床尾。一张木圆桌,桌上的铜烛台里仅剩半根蜡烛,一个书架,书堆的满满当当。

夏绿蒂:(独白)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怎么了?法兰西自古以来的高尚品格,难道就因为罗伯斯庇尔的几声嚷嚷就烟消云散吗?难道千年以前的那个蛮族王国又要在这片国土上重现吗?不,不。这一切绝不能发生。

夏绿蒂:(从书架抽出一张报纸)没错,就是他!他煽动群众,屠杀法兰西贵族,肆意烧杀劫掠,把得来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还恬不知耻的大肆粉饰,说什么这是“民主革命”,去他的吧!与普鲁士军队浴血奋战的人民是公民,而被雅各宾党煽动的人民却只能是暴民。而一旦暴民掌握了权力,国家首脑自然就是暴民的领导者——雅各宾党。届时他们就会建立比波旁王朝更黑暗血腥的独裁统治!而那个沾满满鲜血的独裁者会是谁呢?就是他!马拉!

夏绿蒂:(愤怒的踱步)马拉!马拉!这个强盗,刽子手,恶魔!他的每一呼吸都玷污了法兰西光明的国土,只有除掉他,法兰西才会太平安康!

夏绿蒂向后踉跄了两步,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夏绿蒂:(喃喃的)主啊,这可怕的想法来源于您的意志吗?

夏绿蒂:(坚定的)只有除掉马拉,法兰西才会太平安康。

『第三幕』太阳刚苏醒时的告别

第二天清晨,夏绿蒂来到院长嬷嬷房间前。

夏绿蒂轻叩了几下门。

嬷嬷:请进!

嬷嬷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方桌,桌旁有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只大钟,桌上银制的烛台点着三根蜡烛。嬷嬷正借着蜡烛的光翻阅《圣经》。

嬷嬷:孩子,你这么早就来敲我的门,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夏绿蒂:(坚定的)嬷嬷,我想离开修道院。

嬷嬷站了起来,看着夏绿蒂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坐下笑了笑。

嬷嬷:(慈爱的)我的孩子,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对你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像个真正的法国人,博学,文雅,虔诚,而又刚毅。我早就料到你不会在我这小院子里度过一生,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拭泪)起初我还想说几句来挽留一下你,但看着你的眼神,坚定的像是狮子,我就决定放手了。

夏绿蒂:(含泪)嬷嬷,我......

嬷嬷从床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袋子。

嬷嬷: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的孩子。拿着这个小袋子,这是我从教会给我的津贴里攒下来的,就给你当做路上的盘缠吧。这也是我这把老骨头能做的唯一的事了。

嬷嬷:孩子,你要去哪,要做什么事,我都不想知道。但是我一定要送你一句话,一定要听从主和你的内心。

夏绿蒂:(流泪)谢...谢谢您,院长嬷嬷......

嬷嬷:走吧,走吧,我的孩子,飞到你的天空去吧,快走吧!

夏绿蒂:(深深地鞠了个躬)再见了,院长嬷嬷!

夏绿蒂流着感激与不舍的泪水,带着嬷嬷给她的包裹,离开了修道院,前往巴黎。

『第四幕』审判

马拉的家。马拉正泡在浴室的一缸草药水里,浴室关着门。马拉的妻子托蕾妮正坐在沙发上做针线活。

咚咚咚,有人敲门,托蕾妮跑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来人是个美丽的姑娘,穿着一身仕女的服装。

夏绿蒂:请问,马拉先生在家吗?

托蕾妮:抱歉,小姐,他不在家。

夏绿蒂走了,托蕾妮回到客厅继续做针线活。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敲门,托蕾妮跑到门前。

托蕾妮:怎么又是你,小姐?

夏绿蒂:我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要交给马拉先生!

托蕾妮:小姐,我能理解你焦急的心情,但先生他真的不在家。他现在大概在参议院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吧。

夏绿蒂离开了,托蕾妮再次回到沙发上。

又过了一会,有人用力砸门,托蕾妮赶紧跑到门前。

夏绿蒂:(生气)小姐,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欺骗我?

托蕾妮:请问我哪里欺骗了你,不罢休的小姐?

夏绿蒂:马拉先生身患皮肤病,正在家疗养,怎么可能在外面?

托蕾妮:(轻蔑)我该举荐您当探长,消息灵通的小姐。不错,马拉先生是在家,但像马拉先生这样重要人物的家,可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进就能进去的。

夏绿蒂:(假装焦急)我真的有重要的文件交给马拉先生!

托蕾妮:请回吧,不行就是不行。

夏绿蒂:(高声)您真是不可理喻!

托蕾妮:不可理喻的人是您!

马拉:在吵什么,托蕾妮?!怎么了?

托蕾妮:(恭敬地)先生,有一位十九岁上下的姑娘,声称她有一份重要文件交给你。

马拉:让她进来吧,托蕾妮。

马拉从浴缸里起身,披上了浴巾。又坐在浴缸里。

马拉:就让她来浴室见我。

托蕾妮打开了门,领着夏绿蒂走进浴室,然后离开了。

马拉:(笑)唔,这位诚实的女公民,请问您有什么重要情报,急于闯入鄙人家里?

夏绿蒂:我得到了几封吉伦特党的密信,是邮差来到我家歇脚时我偶然看到的。我怀疑这是吉伦特党密谋的暴乱行动,这是信件的手抄本。(递过信件)

马拉接过了信,仔细的读完了。

马拉:(大笑)你立大功了,女公民!全巴黎人民都会感谢你,这帮吉伦特畜生明天就会上断头台了。

夏绿蒂:(因愤怒而高声):该上断头台的人是你!

夏绿蒂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藏在胸前的尖刀,插进了马拉的心脏,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夏绿蒂的白衣。

夏绿蒂:(激昂的)你这万死难赎的罪人,厚颜无耻的畜生!我今天终于完成了我的使命,你的血会让那些因你而无辜死去的人安息的!

马拉:(凄厉的惨叫)

托蕾妮:(慌乱的)怎么了,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托蕾妮冲进浴室,看见马拉正在浴缸里抽搐,鲜血几乎染红了浴缸。她也倒在了浴缸旁。

夏绿蒂:(轻蔑)见鬼,怎么会有女人爱上这样的男人。

夏绿蒂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闭上眼,向上帝祈祷着。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

马拉下属:有人吗?我是来给马拉先生送文件的。

夏绿蒂:这就来!

夏绿蒂打开了门。

下属:(警惕的张望)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啊小姐,劳驾,您衣服上沾着的这是...血吗?发生什么了?

托蕾妮醒了,她伏在马拉的尸体旁,发出骇人的哀嚎声。

下属:(恐慌的)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马拉的下属跑进了浴室,看到了马拉的尸体,他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转身怔怔的看着夏绿蒂。

下属:(愤怒的)该死的,你居然杀了马拉先生,你这个臭婊子,你怎么敢这么做......

马拉的下属抄起一把椅子击倒了夏绿蒂,又找了一根绳子把她捆了起来。

『第五幕』扭曲的天平

一场秘密审判。陪审席上空无一人。法官坐在法官席上,俯视着坐在台下的夏绿蒂。

法官:好了小姐,我不想过多的废话,让我们直奔主题吧。你被指控在昨天闯入马拉先生宅邸并谋杀了马拉先生,此时是否属实?

夏绿蒂:完全属实,先生。

法官:我们还调查到了,案发前三周您还在做修女,一周前刚刚到达巴黎。

夏绿蒂:是的。

法官:您从修道院出走,千里迢迢来到巴黎,目的就是为了刺杀马拉先生?

夏绿蒂:确实如此。

法官:我感到很困惑。什么理由能够促使一个修女变成谋杀犯?请您为我解释一下您的作案动机,小姐。

夏绿蒂:为了保卫法兰西,先生。

法官:多棒的理由啊。一切杀手和政治犯都这么说。那我就可以认为您的背后是一个党派,一位政治家,或是一个马拉先生的仇敌?

夏绿蒂:都不是。我从未受雇于任何人,从未投身于政治,不信仰任何一个党派。我的行为只听命于自己的心。我坚信我为法兰西除了一害。

法官:可笑。马拉先生,法兰西的...哈,对法兰西有害!可笑之至!

夏绿蒂:随你怎么想,先生。但我敢打包票,法兰西将会有更美丽的明天。到时候你就会忆起我的话的。

法官:法兰西的今天就很好,明天用不着更好。

短暂的沉默。

法官:你的控告人说马拉死后你一直待在原地,为什么不逃跑?

夏绿蒂:那样我就真成了杀手。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不需要逃跑。

法官:(愠怒的)谁赋予你的使命?

夏绿蒂:(镇静的)主和法国人民。

长时间的沉默。

法官:(苍白无力的冷笑)很好,可敬的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小问题————您杀死马拉先生的手法很精确,嗯......很娴熟。您之前做过类似的活计吗?

夏绿蒂:(恼怒)没有!法官先生。如果您认为......

法官:(粗鲁的打断)够了,女士。这没人还想听到你说话了。

法官:鉴于你杀害马拉证据确凿,以及你对我问题的回答方式,我以谋杀罪判处你死刑,下周三执行。无论你是谁,你背后是谁,你都等着上断头台吧,顽固的小姐。

狱卒把夏绿蒂拉了出去。

『第六幕』行刑前的时刻

监牢。牢内阴森潮湿,四壁爬满青苔,石砖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和老鼠的吱吱声。夏绿蒂端坐在监牢的床上,仍穿着仕女服。一位画家站在她身前为她画像。

行刑人夏尔·亨利·桑松走了过来,拿着一件红色罩衫和一把大剪刀。

桑松:小姐,行刑的时候就要到了。

夏绿蒂:(叹息)太快了......

桑松把罩衫和剪刀递给了夏绿蒂。

夏绿蒂接过东西,用剪刀剪下了自己的长发,披上罩衫。将自己的一绺头发递给了画师。

夏绿蒂:(热切地)好心肠的先生,感谢您!我死后,请把这幅画寄给菲尔德修道院。我没有什么能用来回报您了,请收下这头发吧!我将永远为您祈祷。

画师:为您这样一位勇敢美丽的女士画肖像,是我的荣幸。这一定会是一幅完美的作品。

桑松打开了牢门,夏绿蒂走了出来。

桑松:(叹息)说真的,小姐,我真的为您感到可惜。您这样的年纪......

夏绿蒂:没什么可惜的,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桑松:小姐,您很像——尽管这么说不太礼貌——我曾行刑过的一个人。

夏绿蒂:哦?是谁?

桑松:玛丽·安托瓦内特。

夏绿蒂:(微笑)我可当不成王后啊。

桑松:(恭敬地)您现在比王后更高贵。

沉默。

夏绿蒂:(怅然地)他们真的会把马拉的尸体送到先贤祠吗?

桑松:恐怕是的。

夏绿蒂:(长叹)可怜的人们啊————

『第七幕』断头台矗立在沙滩广场

夏绿蒂被送上了囚车,开始游行。桑松立在她身边。囚车所经道路的两旁,是嘈杂的人群。

灯光转向两个个穿着礼服的男人。

雅各宾党徒甲:(轻蔑)这帮吉伦特胆小鬼,居然派了个女人来刺杀马拉先生。

雅各宾党徒乙:可惜了这位小姐的脸蛋。

雅各宾党徒甲:没什么可惜的,吉伦特的一切都该在法国消失。

灯光转向几个穿着普通的男人。

市民甲:快看啊,杀人犯居然是个美丽的姑娘,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

市民乙:听说她之前还是一位修女呢。

市民甲:她像一位天使一样......我不敢相信她是个谋杀犯。

市民丙:法兰西真是个神奇的国度,我们刚见到了被杀的国王,又来了个杀人的修女。

灯光转向三个带着黑色高礼帽的男人,他们的帽檐很宽,几乎遮住了他们的脸。

吉伦特党徒甲:(指着囚车)先生们!她才是一位真正的勇士,这才像个无畏的法兰西人。

另外两位吉伦特党徒沉默。

吉伦特党徒甲:我简直无法想象我们懦弱到了什么地步!是时候反抗了!

一旁的一名警察向他们这边瞥了一眼。

吉伦特党徒乙,丙:(捂住甲的嘴巴架走了他)快闭嘴吧!被雅各宾的人听到就完蛋了!

灯光转向一位正在祈祷的老修女。

院长嬷嬷:(吻着颈上的十字架)可怜的孩子!我坚信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他们都不理解你,但是我知道这一定是主的意志。愿祂保佑你,祝福你。无忧无虑的飞向天国吧,我会一直为你祈祷。

灯光转到断头台。在桑松的陪伴下,夏绿蒂,她神色坚毅,睥睨这眼前的人群。

夏绿蒂进入了行刑位置,灯灭。

在一片黑暗与死寂中,桑松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断了连接铡刀的绳子。

铡刀落下。

『终幕』圣女飞向属于她的天空

接上幕。寂静中忽然传来一声“弥赛亚”的欢颂,接着,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充斥了整个舞台。

幕布缓缓拉起,夏绿蒂正飞向空中,她闭着双眼,神色柔和安详。她的身边盘旋着几个头戴光环,身生双翼的小天使。

人群中有人望着夏绿蒂跪了下来,接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众人:(齐声高呼)贞德!贞德!贞德!

在“贞德”的高呼和“弥赛亚”的欢唱,以及“阿门”的祈祷声中,幕布缓缓落下。

一切重归寂静

『落幕』

马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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