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喻回到公寓时已经七点半多,走的时候窗帘没有拉开,外面阳光普照,屋里却一片暗沉。窗户也没开,闷了一夜的房间充斥着他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走到窗前,厚重的浅黄色双层窗帘被拉开,这是马梦洁亲自挑选的款式,她说跟阳光一个颜色,以后再也不怕阴天了。
刺目的阳光夹带着温暖穿透落地窗巨大的玻璃照进室内,驱散一片阴暗。
“啊。”
孔喻猛的回头,他似乎听到一声惊叫,虽然细微却似乎离他很近。可他并未养过宠物,卧室里除了他以外,一个活物都没有,只有些细细的灰尘在阳光里起伏。
是幻听?
自从马梦洁出事以来,孔喻的饭量直线下降,睡眠质量也大不如前,身体一直处于一个十分疲惫又缺乏营养的状态,踩在疾病的临界边缘。
一想到那个可怜人,孔喻便悲从中来。去世时,马梦洁凹陷的脸颊,因高度烫伤而几乎无法修复只能用衣物遮盖的皮肤,再好的妆容都掩盖不了的伤痕,与那个爱笑爱闹,乖巧可爱的小精灵判若两人。
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冒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孔喻并未抬手擦拭,只是任这熟悉的房间在视线内模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他一颗心都随着马梦洁死了,也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走到了小洁的灵位前,孔喻泪眼婆娑的用手抚摸着遗像。黑白照片上那带着温柔微笑的恬静的面容,与烈火中逐渐扭曲的面容在他脑海里轮番交替,仿若梦境一般。
“阿喻。”耳边响起一声轻唤。
孔喻一怔,猛然收回手。静默了一阵,他对着小洁的遗像轻轻的问:“小洁,是你么?”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果然是幻觉,他自嘲的笑了笑,眼泪又流了下来。
骨灰盒的盖子有些歪,孔喻伸手将它扶正,这才突然想起那枚戒指。他从衣兜里掏出包着指骨与戒指的纸,小心翼翼的打开。
阳光照在那烧得焦黑的指骨上,泛出微微的反光,显得有些骇人。银戒似乎是与骨头一起被烧的,内圈也被熏得乌黑。
孔喻止住呜咽,随手抹了把眼泪,仔细观察起来。
内圈的“洁”字是刻上去的,并未因烧灼而毁坏。看这内圈的尺寸,孔喻把戒指放在自己手边比量了一下,应该是个男人的私有物。他隐约觉得“洁”字旁边应该还有什么,只是那骨头刚好粘在那里,挡住了。
只是一节不明来历的骨头,坏了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孔喻犹豫片刻,便下了决定。他左手拿起指骨,右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戒指,向着相反的方向微微一用力,戒指便和那节指骨分开了。
“啪”。
还未等孔喻仔细查看,指骨突然从原先粘着戒指的地方断成两节,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突然掉落的指骨把孔喻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两步。他拿起原先包裹用的餐巾纸,重新把碎片包裹起来。却念及这节骨头不一定是马梦洁的所有物,便收进案台上的抽屉里,并未放进骨灰盒。
一切收拾妥当,孔喻拿起戒指来到窗户边仔细打量。
戒指内侧原本粘着指骨地方只剩下一坨烧焦的油脂,隐约露出雕刻的痕迹。他用指甲轻轻将污秽铲掉,下面的字渐渐显现出来。
“洁.辉,一生一世”
孔喻在心中将这一行字反复念诵多遍,不禁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发现戒指上的“洁”字时就怀疑过这是属于她的遗物,只不过从未见她戴过,这上面的“辉”又是谁?前男友?两人相处时,孔喻为了让马梦洁安心,曾主动交代过自己的感情史,却从未听她对过去提过半字。
这枚戒指出现的太突兀,他毫无头绪。会不会与马梦洁的自杀有关?孔喻不觉将戒指紧紧攥在拳心。他心里迫切的想知晓这戒指的来历,更加迫切的想要查清马梦洁自杀的真正原因,他不能让小洁死的不清不楚,他一定要将整件事情弄明白。
仿佛浑噩的生活忽然有了目标与曙光,孔喻立马抓起电话,在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名字,打了过去。
“舒蔚然,我们见一面吧。”
时间刚过三点,距离下班高峰还早,咖啡店里冷冷清清。轻缓的音乐、香浓的咖啡、明亮的阳光都让人感觉十分惬意。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殡仪馆下班时间比普通单位要早两个小时。孔喻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却没有丝毫心情去享受这份惬意。他神色颓然,面色苍白,手指不耐的敲击着桌面,等待让他坐立难安。
随着一阵风铃的脆响,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推门而入,来人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显得几分慵懒。她的五官精致艳丽,一双眼睛尤为好看。身上穿着一袭紧身的红色连衣裙,踩着一双黑色恨天高,显得身段玲珑饱满。美艳的身影吸引了店内少有的几个顾客的目光,连吧台内的服务员顾不上礼仪多看几眼。美女神情有些严肃,她环顾四周,眼神在触碰到孔喻的那一刻终于温柔起来,璀然一笑,眼波里妩媚丛生。
似乎是见惯了她这幅样子,孔喻不甚在意。只是叫来服务生,给她叫了一杯咖啡,便切入正题。
“不好意思突然约你出来,我是有件关于小洁的事情想问你。”
见孔喻提起马梦洁,舒蔚然的眼神也暗淡几分。毕竟那也是她十几年的好友,无话不谈的闺蜜。如果要说这世界有谁最了解马梦洁的话,那这个人只能是舒蔚然。她勉力一笑:“小洁的事情,我知道你比我难过多了。”
孔喻点点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舒蔚然垂下眼眸,压下心底的酸涩,问道:“你想问什么事?”
“你认得这枚戒指么?”孔喻从兜里掏出一个餐巾纸小包,递到舒蔚然面前。
戒指已经被擦拭过,虽不是光亮如新,但上面的纹路和刻字一眼便能看清。舒蔚然向上餐的服务生点头致谢,拿起刚做好的咖啡轻轻吹了吹。
“认是认得,你是怎么拿到这枚戒指的?”
关于戒指的事情并不多,不出五分钟,孔喻便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当然,他略过了早上关于邵波的那段。舒蔚然只是听着,一边慢慢咗着咖啡。
“蔚然,这个辉是谁?”
“算是个熟人,也是很久前的事情了。”舒蔚然淡淡一笑,注意力被放在桌上一直闪烁着提示灯的手机吸引。
“阿喻,我这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再联系。”掏出粉饼补上嘴角被咖啡弄掉的妆,舒蔚然抓起手提包,起身刚要走,才想起来对面一脸茫然的孔喻。
“嗯,好。”明艳的笑容依旧,孔喻明白在她这里已经再找不出什么信息。婀娜的背影随着风铃声消失在门口,他起身走向收款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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