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浦东的小河,阳光被细雨涤过般清澈。在杨树和柳树垂绕之下,我和几个小学同学一起钓龙虾。
对于垂钓这件事,我总是有点小恐惧。小时我曾不慎摔伤,影响了视力,后来我就总是被误以为反应慢,其实呢,只是因为视力不够清晰所致。而钓鱼、钓龙虾这种有点比赛一样的事情,我总是搞不好,可能因为看不清水里的动态吧,然后我的铅桶里一直都没有鱼,超级尴尬的有没有。
幸好那一次我们在小河旁放置了好多钓竿,哪一根是谁的反正也傻傻分不清。我们用泥土里很常见的蚯蚓作为钓饵,钓竿放下水之后,很快就被撕扯,小心翼翼的拎起来,就可以钓到龙虾了。
那一天是春天的午后,龙虾纷纷咬钩,小伙伴雀跃着来回奔跑,钓起大大小小的龙虾。我也混在队伍中,稍微的钓起了一些,大家也没发现我钓龙虾的水平很低。这一次没有互相比赛,让我也一起感受到了垂钓的快乐。
龙虾是浦东农村里司空见惯的东西,浦东的很多地名都带着“桥”,可见在不太久的从前,浦东的河流如织。小朋友们喜欢钓龙虾,那是因为龙虾又多又笨,很容易上钩,吃倒在于其次,因为也几乎天天吃。大人拿一个特制竹具去沟边淘两下,就可以淘到好多龙虾。
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喝啤酒吃龙虾,变成每年暑假的惯例。我用井水倒在水泥地上,顿时冒起“滋油油”的凉气。然后我和哥哥两个人,把餐桌搬到院子里,吹着夏天傍晚的凉风,喝着力波黑啤,一边剥龙虾,好不惬意。桌上还放着小小的收音机,有时候播着侯宝林或马三立的相声,或者是单田芳的评书,还有时候播送着名为“白丽音乐万花筒”的节目。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很大的龙虾,我以为那种大小的鳌虾就叫做龙虾。在浦东,我们叫“Long Hue”,而浦西叫“longhuo”,这种发音大约是来自于宁波话,而普通话当然我们都知道是“Longxia”。
后来呢,浦东的工厂逐渐多了起来,家长告诉我们,龙虾不能再吃,因为河流变脏了。我的龙虾年代就逐渐远去。
到了世纪末的时候,浦西的小龙虾忽然火了起来,以复兴西路茂名南路那家“复茂小龙虾”最为火爆。之所以叫小龙虾,是为了区分海里的“大龙虾”。而小龙虾的货源一般来自于江浙一带。
小时候吃太多这种“龙虾”了,所以我一般都不太吃全城疯魔的“麻辣小龙虾”,而且我也觉得不是很干净。
这几年,我吃小龙虾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这要归功于我老婆,因为她爱吃。而且现在很多小龙虾比较重视产地和来源,其实也算干净。
上一次,我去广州和深圳出差,意外发现连南国都盛行麻辣小龙虾,可见这到底成了名菜,每到一处就征服一处,大量的吃货都成了小龙虾的拥趸。小龙虾不再是我少年浦东乡间的独享记忆,也成了全国人民的桌上至宠。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龙虾,的确魅力无边。我无意中也发现,小龙虾的原产地并非华东江浙,而是在一百多年前来自美国。据我的同事所言,麻辣小龙虾还是新奥尔良黑人的原创,因为该地区离墨西哥近,又是小龙虾原产地,所以黑人就发明了这道神奇的美食。
了解小龙虾身世之后,我有点失落。原来,它不是我们浦东的“独门暗器”。我引起为傲的美食记忆,并非是浦东专属,竟然是美国黑人区的泊来品。
小龙虾从新奥尔良来到上海浦东,曾经经历多少沧桑,这个我不得而知。可是,自从改革开放后的这么多年,小龙虾终于攻占全国的各大美食之都,证明了小龙虾的厉害,是金子总要闪光的,各路的吃货都不是傻瓜,大家都知道什么好吃。
在我失去的童年餐桌,龙虾的记忆正在飞速消逝。
在各地方兴未艾的麻辣小龙虾店,新的记忆、新的欢乐,正在占据人们的脑海。
我想吃的,就是那一年,那一张餐桌上,那一盘妈妈烧的小龙虾。是的,除了那个小龙虾,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是小龙虾。
那是我的,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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