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松子的一生是求爱的一生,可总是少了一点爱的机会,缺了一点爱的能力。
山田真宗把这个故事当作悬疑推理故事来写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改编的电影会引起这么多女性的(部分)共鸣和连环爆裂式讨论吧。
家人
川尻一家,父亲和弟弟组成的是男性的群像,在健康的姐姐和病弱的妹妹之间,他们选择了永远偏向足不出户的妹妹。松子永远无法成为被爱的女儿。唯一当她意识到自己被爱的瞬间,在父亲遗像前看到日记本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的瞬间,逝去的爱早已无法挽回。
像是松子的一生的伏笔,永远在登上爱人列车的时候迟到一步,追不上爱。得不到父亲的爱,弟弟也是敌对的、仇恨的,只有更加夸张甚至近乎乞求的付出。她随时准备为自己所爱之人奉献一切,是从生命中最早面对的2位男性在心里种下的根。这并不一定是好事,就像龙洋一说“松子的爱太过耀眼,让人感到害怕”,却又是她一生的基调。
电影略过了母亲的角色,略过了松子外甥的女朋友明日香的角色,剩下了唯一的女性形象——妹妹久美。这是松子争宠的对象,也是爱憎交织的对象。不和解、不原谅,从人生起点就执拗地要求不含杂质的爱,眼中对久美混杂着羡慕和嫉妒,没法去想内心对久美还藏有一丝怜爱 。
爱人
于是松子内心求爱的种子寄托在六个男人身上。同事佐伯、作家彻也、上班族冈也健夫、合伙人小野寺、理发师岛津、混混(学生)阿龙。没有人给她想要的生活。 松子爱一个人是依赖在场、依赖时空的。在一个时空之内,她可以给予男性无条件的爱,对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对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试着为了上班族变成一个居家好主妇,在监狱里仍旧依靠与岛津生活一辈子的幻想拿到美容师资格证。可以为了混混走上逃亡之旅。这种情绪,要和另一个人的人生严丝密缝的欲望给对方留下了很多关于自我的概念,也许是膨胀、也许是愧疚,唯独她自己在这种无条件的给予中已经看不清自己了。
这种无条件的付出还有很强的转场能力,一个爱人倒下,只要有另一个人还爱,就选择倾尽所有来回报哪怕微薄的情谊。只要你在场。只要你在身边。
松子看似热情高涨地活着,其实没有多少爱的能力,只是盲目地倾其所有。爱不是她征战世界的后盾,是征战本身。如果只是这样,松子还不足以成为一个悲剧。摧毁她的在于满溢的爱和发自心底的善共存一身。即便如此渴望着爱,却始终不愿意去打扰别人。她没有对任何转身离去的人死缠烂打甚至追根究底,也只能在落荒而逃的男人背后吼一句:为什么?有抱怨却从来没有怨恨,所有的后果,受过的伤、流过的血、甚至是泯灭掉的希望 ,只报复在自己身上。
六个男人,给松子全是有条件的爱。也许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情人,一个普通的妻子,一面映射自我的镜子,一个人生前进路程中的导师,可从来不是松子。 他们无法接受松子本身。
小说里写她的幻想:“我很兴奋。在监狱里可以考美发师执照,这是我从没想过的。虽然我知道这很没意义,但是我无法不做这样的梦。我和岛津贤治两人一起经营理发店,考取美发师执照的我去开拓女性客人,哪一天可能将店扩大,或是另外开一家美容院,两人一起努力追求幸福” 。
而这个幻想的对象,唯一跟她求过婚的岛津,却拒绝为她假释。那些或深或浅的爱意都可以在外人眼光、自我缺陷的阻碍中迅速消磨。松子可以为爱而死,也可以为爱而生。六个男人却做不到。他们为自己的脆弱、自卑、荣耀、金钱而生、而死。爱于他们是术,不是道。
朋友
唯一的希望在哪儿呢?泽村惠本可以成为松子的一根救命稻草。因为只有她(还有和松子一面之缘的阿笙)接受了全部的松子。在那种麻木的重复的生活中,他们看到了这个女人的付出。
可惜那时候的松子,还不明白朋友的爱她可以像大多数普通人那样度过平凡的一生。她得不到足够的亲情和爱情,也不能选择友情的避风港。因为全身爱意贫瘠的自己无法直面仍然活在异性爱光环下的泽村惠。而泽村还有明确的目标等着她实现,已经缺乏足够的耐性去挽救灵魂。
等到松子终于学会与久美、与命运、与自己和解,却太晚了,她已经走过了自己的一生。她想要爬起来重新生活、重新去爱。这一次 ,老天没有给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