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看到饭桌上有妈妈熬的银耳羹,顿时觉得清凉润心。似乎每年的酷暑时节,妈妈隔三差五地总会熬些银耳羹。将羹剩在精致的小碗中,用小勺轻轻搅动,看那一朵朵莹白的银耳温软如玉,一片片百合漂浮其上,偶或有一颗颗红枣,或是一块块陈皮调皮地从碗底钻上来,汤色玉琢柔滑,都不忍喝下。
妈妈的家族都有一手好厨艺,因为有个当厨师的舅舅,所以妈妈她们总会从舅舅那里学到很多做菜的经验,变着花样做给我们吃。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妈妈学会了做牛排,我成了她的第一个品尝者,刚开始做的时候并不是很好吃,不是嚼不动就是做老了,但几次过后就做得像模像样了。在那个年代其实每顿能保证有肉吃就不错了,能吃上牛排那可是很让伙伴们羡慕的事情。后来上中学了,爸妈单位的效益开始走下坡路了,学校离家较远,每天回到家发现爸妈都吃完饭了,有次我埋怨说他们吃饭都不等我,鱼都吃得只剩下一条了。妈妈那次骂了我,说本来就只买了一条,他们舍不得吃鱼肉,都吃的鱼佐料,我还不宜好不知足。再后来住校了,刚开始也经历了一段不习惯的日子,整天都在想妈妈做的菜。每次回家带些菜到学校,寝室里的姐妹们总能巴着大饱口福,都称赞妈妈做的菜好吃,我自豪极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在这几年吧,总觉得妈妈做菜的手艺渐渐退化已不及当年,感觉无论什么菜总要差些味道了,有时好像连腥味都没压到,于是自己总会另外用拌料来重新拌一拌。看我那样做,母亲的眼里都会有一丝惆怅,应该是我后来从她眼里捕捉到的,他们说人老了味觉就淡了,这是正常的。还有两回母亲做完菜忘了关气阀,天然气就一直泄漏着,到我洗碗才发现,我有点生硬地说了母亲怎会如此危险。后来我静下心来想想,其实妈妈已经老了,其实她比我们谁都不愿接受变老的事实,其实我们应该对她多一些关爱和耐心的。
但不管怎么变,妈妈煲银耳羹的手艺却是一如地炉火纯青,可能是觉得用一般的锅煲汤不好喝,妈妈让人从广州那边带回来一个烫煲,专门用来煲汤,于是我们饭桌上变着花样的有这样汤那样汤。 有时我也想不明白,妈妈这样一个急性子,脾气暴躁的人怎么有耐心用微火花两三个小时或许用更多的时间来熬汤。记得我怀孕到五个月的时候,正值盛夏,却因为念凉感冒了,拖了半个月一直不见好,后来简直是无法入睡,每晚都坐起来咳个不停。先后到几个医院去看,都不敢擅自用药怕对肚中的胎儿有影响。母亲就天天给我熬银耳羹,放些雪梨和冰糖、贝母,每天都喝几大碗下去,接连喝了十来天居然慢慢好了。生了女儿后母亲听说乌鱼汤对伤口恢复好,于是就天天给我煲乌鱼汤,但民俗中对月子里的饮食有很多禁忌,汤里除了放点盐以外,其它什么都不能放,于是这个寡言寡味的乌鱼汤我连着喝了半个多月,喝到后来闻到都要吐了。不过不管那些科不科学,反正至少我的伤口恢复得非常好,几乎没在皮肤留下一丁点痕迹,或许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每次喝母亲的银耳羹,心里总会有许多的温情和幸福。母亲做菜,做的不仅仅是菜,她将她的用心,她的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做进菜中,照顾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我们。对母亲做的菜,无论好吃不好吃,都会狼吞虎咽地吃一大碗下去,对她来说,无论站在厨房里做菜的温度有多高,哪怕常常都是汗湿衣服,但只要我们吃得开心就是她的开心;母亲熬汤,其实熬的又怎会只是汤,她把她这一生的企盼和期翼,都熬进这汤中,而我们回报母亲的却太少太少。上个月终于良心发现,陪着母亲出去旅游了一趟,从开始到结束看到母亲和女儿一样孩子似的兴奋和快乐,其实我常常都会有愧疚想流泪的感觉,亏欠母亲的太多了。
母亲的银耳羹,润的是肺,暖的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