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说你经历过的印象深刻的“仪式感”吧。当然。如果暂时没有,也可以说说你期待的某种情境下的“仪式感”。
我是农村人,老家在岐山。小的时候很盼望过年,常常是今年的正月十五还没过完就已经在盼明年的大年三十了!
小时候吃面的时候多,炒一钵菜吃好几天,臊子也是不常有的,捞一碗面舀一勺菜,调上盐醋,放点辣椒油拌拌就是一顿饭。印象中,除了农忙,平时都是吃两顿饭。早上拌汤、糊汤(面糊糊)、珍子(包谷糁),再拌个黄瓜或者萝卜丝就点馍(馒头或者饼);中午大多是面条干拌。农忙时中午做面多做些捞在盘里,晚上凉拌或者泡开水吃。米饭是稀罕物,快过年时粮贩子拉来整麻袋的大米和整捆的粉条子,各家都会用麦子或者麸皮之类的换点。那时没有电饭锅,米饭都是在大锅里先煮,快熟时撇出米汤盖上锅盖闷干,很考验技术。吃米饭一般炒个土豆丝或者粉条炖白菜,里面能放点臊子那就更香了。
虽说是臊子面之乡,但那时只有过年过节或者家里来客才吃臊子面的。臊子面做得了,第一碗是要由长子或长孙端到各处神位前泼汤的(有献祭的意思,也就是第一口让神先尝)。泼汤的顺序是由外到内的,先门神、再土地、天爷、井神、仓神、灶王爷。泼汤不能带油、带漂菜(蒜苗或韭菜)。泼完汤那碗面由家里比较受宠爱的小孩吃掉,说是神仙的口巴是福巴(意思是神仙吃剩下的东西吃了有福的意思)。端上桌的第一碗要给年龄或辈分最长的一位,然后按顺序依次端,端饭的人必须要问一句“调合好着么”(味道如何,不行就再调整一下),客人会回答“好着呢或刚歹(刚刚好的意思)”。
二月二是过完年后第一个让小孩子高兴的节日,一般村里娶了新媳妇的人家这一天都会收到娘家人送来的豆豆(各种爆米花、油炸的面花、各种炒熟的豆子、面做的棋子豆),而这些豆豆是要分给村里人尤其是小孩子吃的。
端午节一般是夏收前后,一大早奶奶会出去采好多草药(一般有车前、地丁、刺芥、艾草)回来泡水让全家人洗脸,还要在手腕脚腕戴提前用五彩线合好又浸了香草的花线绳(据说可以驱邪避蛇虫)。花线绳戴过一段时间后要解下扔在门前的水渠里,奶奶说会变成长虫游到远处去!端午早上要吃两个荷包蛋,中午都是油炸的各种东西(油糕、油条之类)。前后门都是要插上奶奶割回来的艾草的。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开始换牙了,首先掉的是下门牙,当时我想保存起来,但奶奶坚持让我扔房顶,说是不这样就长不出来了。她还告诉我上牙掉了埋土里,下牙掉了扔房顶,老牙掉了要放在门洞石(大门的轴窝里)里。
七夕这天是见不到喜鹊的,据外婆说都到天上给牛郎织女搭桥去了。据表姐的奶奶说,早上起的早的人去老墙根底下是能听到牛郎织女说话的,采来那里的露水抹脸能让脸又白又光,因为那是织女掉下的眼泪,里面有织女脸上搽的粉呢!
八月十五好吃的东西最多,苹果、梨、桔子、枣、花生、月饼……。每年的八月十五晚上,爷爷都要找出家里的红漆盘子,摆上各种水果、月饼,再点上香,放在院子当中献月亮。等着献月亮的过程中爷爷会让我们看月亮里的人和树,给我们将嫦娥的故事、吴刚砍月桂的故事,献完月亮再由爷爷把月饼分给每个人!
腊月二十三是祭灶的日子,这一天妈要忙着烙灶干粮,好让回娘家的灶王爷能带足干粮。有时也会做枣馍馍,用发好的面盘成好看的图案、还要嵌上三个枣,好让灶王爷吃了甜的多说好话。到了晚上,要备一把麦草(给灶王爷的马准备的草料)、一杯茶水,点上香烛,由奶奶主持烧送,先烧纸钱,祷告(一路走好,多说好话之类的),烧掉灶王爷的神像。二十三到二十九是没有灶王爷的,三十这天才重新把灶王爷请回来。
三十这天要早起,爷爷和爸爸带上我去上坟,从爷爷的爷爷到爸爸的奶奶,每个坟头都要烧纸磕头,插香,压纸。回来时会带回好多柏朵(侧柏的枝条),前后大门都要别上,晚上还要点上柏朵让全家人跨过去,说是能燎去穷气和病灾。中午十二点前要贴好对联、请来各路神仙(天爷、门神、财神、灶王爷……),十二点准时放炮。这天中午吃臊子面。晚上,亲门(血缘比较近的)各家长者带上长子长孙去辈分最大的人家操盘子(就是家族性的团圆饭),每家去时各带一两个菜,主家准备四个菜,一般都是合盘(里面有豆芽、胡萝卜丝、土豆丝、外面摆上切成片的肘花和皮冻,浇上调制好的醋汁食用)、甜米之类的。桌子摆在炕上,老老小小围坐在一起,说说闲话拉拉家常。回到家后全家人会聚在爷奶的房里,边吃年夜饭边看春晚,这时各位长辈会给我们小孩发红包,都是给的银行刚换的新钱,不用红纸包的。
初一早上也要早起,起来先放炮,然后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饺子,一般都会包一枚硬币进去,吃到的人这一年都会有福。初一是不能出远门的,中午必须在家吃饭,一般都会炒好多菜,还有臊子面!
正月十五算是年尾了,对小孩来说最关心的是晚上的灯笼大战。灯笼一般是舅家、姨家(我们叫灯笼客)送给外甥的。其实从十四晚上就开始斗灯了,所有小孩会挑出自己的灯笼去和其他人的灯比赛,也就是用自己的灯去碰别人的灯,直到把别人的灯碰得烧着了。斗灯要一直持续到十六晚上,十六晚上还没斗完的灯会由大人统一在土地爷前烧掉,当年的灯是不能留到第二年的!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了,平时只有些老人,这两年老人都越来越少了,村子快荒了!我儿子是没机会参与斗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