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造物史,百姓生活志。百工技艺,民生根本。
在你的记忆里,你见过哪些老手艺?时至今日,那些老手艺还在吗?那些老手艺人还在继续做手艺吗?
20世纪90年代,我国北方的农村还大多没有发展起来,村与村之间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晴天有飞尘,雨天有泥洼,村里的房屋瓦舍土墙斑驳。
每一处,每一景,似乎都在诉说着劳动人民的生活之不易,条件之艰苦。 而90年代农村人的生活贸易,除集市,就是走街串巷的叫卖或兑换粮食。
每当村头响起了叫卖声,小孩子们便一窝蜂地围上去,不管对方拉的物件儿能不能吃,都要一睹为快。
通常卖小零食的货郎会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后座架着高高的货架,货架上是各色精巧可爱的小零食,也有一些精巧的生活用品。一进村儿,卖货郎便敲着车龙头上的一面小鼓,孩子们一听便知道是卖零食杂货的来了。
而卖其他东西的人,要么套个驴车——这在当时算是条件好的人家了,要么靠人力拉着板车,车上或放各种形状的陶瓷瓦罐,或放一米来高的陶质瓦缸,或放各种精致碗碟,或干脆只有颜色像夕阳般火红像朝霞般明亮的和面盆,大大小小摆满了木板车。
倒是也有卖别的东西的,比如稻米,卖货人拿稻米换小麦,只不过不常见。他们有时候也会在车上放些编织的箩筐,敞口的,收口的,像八宝葫芦的,像垂吊倭瓜的,更多的也是普通的带双肩背带的敞口箩筐。卖货的人说,这样背东西方便,省劲儿。
这些都是手艺人,就像集市上给人做桌椅板凳、做柜子、做床的手艺人,靠一双巧手吃饭,靠一双能翻出花来的巧手养家。 那时候,除了卖菜的是庄稼人,集市上卖物件儿的多是手艺人。剃头的、扎扫把的、磨刀磨剪子的(自己打的)、做各种农具的……
三十年过去,这些行当除了当初的裁缝铺子现如今改成了订做棉服的店面,其他的都不见了。据说是那些老板们觉得手艺活辛苦还不挣钱,就关门大吉出门打工去了。
这些老行当的衰落与演变,就是一部历史。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百工行当也在更新换代,人们为了生存选择一门手艺,也同样为了生存选择放弃一门手艺。
这些手艺就在选择与放弃间,有些渐渐地消失了,有些则因为一小部分人的坚持,成为了“非遗”,被发扬光大。
摄影作家潘伟就用自己的相机,借助光与影的效果,记录了这些老行当、老手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是“记者习性”,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职业病”。凭借着记者的敏锐性,他发现了很多依旧保有原生状态的老手艺、旧行当。
也许是觉得应该要为这些艰难存活下来的“老物件儿”做点什么,潘伟边拍照,边做访谈,边与老乡们聊一聊老行当、老手艺的事情。
潘伟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或到城镇“扫街”,或到乡下“扫圩”,他将自己的所见定格在胶片里,将自己的所闻记录成文字,编著了这本记录百工群像的《百工记》。
《百工记》记录百工百业,但它并不仅仅只是一本普通的百工图谱,还是一代人难忘的生命记忆图册,是普通人的时代情怀图集。
《百工记》一共分为了民生之本、一技之长(上、下)、亦工亦商、市井故事、江湖营生、百业拾遗七个篇章,从南到北,民生百态,各行各业,都出现在了作者潘伟的镜头里。 潘伟用镜头截取人们劳作的瞬间,犁地、编竹筐、搓棉线、织布、梳羊绒、翻瓦、烧石灰……
每一个行当都与老百姓的生活密不可分。当你看到走街串巷的补锅匠、补鞋匠,当你看到骑着二八大杠的剃头挑子,当你看到露天拔牙的赤脚牙医……是不是觉得熟悉又陌生,亲切又遥远?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再见过这些行当了。
《百工记》就像一部时代影像志,以图文相映的方式向读者展现了生动鲜活的老手艺,把那些只在老旧电影里看到的行当拉到读者面前,让读者们能够直观地感受到老祖宗们的生活智慧,以及老行当的魅力。
读《百工记》最喜欢的除了那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百工影像,还有作者潘伟短小精悍,幽默风趣的文字,寥寥数语,就写出了各行各业的特点和民生百态。
比如随手翻开的一页纸上,记录的行当是“卖灯盏”,而潘伟在文中写“都用电灯了,依然有人卖灯盏。点灯不为照明,为什么?只为‘做事’——结婚,生子,搬新居。”这说的是人生的三件大事,每逢此三大喜事,就要点灯。
再随手翻开一页,写的是“染坊”。短短三百来字,写出了染坊师傅的一天,染坊的历史渊源,染色的工艺,染布的用途等等。说到桐乡染布,潘伟在文中写“服饰犹入时,传承唯创新。”但无论周围环境怎么变,“百变只为身上衣。”
《百工记》就像是作者潘伟专门为老行当、老手艺作的传记,它们曾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后来又从生活中消失了。但雁过留痕,这些老物件也在历史中遗留下了它们的痕迹,无论是依旧存在还是即将消失,老行当的演变史都是人类文明的发展与蜕变。
最后,请允许我用这本书的封皮底上的一段话作为这次访谈的结尾: “历史从来不是冰冷而抽象的概念。……读懂中国百姓的劳动智慧和生活哲学,传承物质生活内外的人情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