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河转,人间垂幕帘。
浮生何须他人话,起把故人思,夜星孤。
1 始末
宗申七年夏,汉君伐魏,仅一年余,魏国都城破,其日,汉军屠城,魏都无一人生还。胜利者走入金碧辉煌的魏国宫殿。
魏国君主灏易,在汉君进殿前一刻挥剑自刎。金殿之内,君主之侧,唯有魏后一人。
汉君道“你可愿从了我!”
是夜,汉君带魏后入于寝宫。
2 春风送喜喜亦悲
宗申五年秋,天朗气清,秋色宜人,而魏国皇宫内却是另外一番气象,年迈的魏君此时病入膏肓卧床不起,急宣大臣商讨传位之事,魏国有异士,名曰宗伯,通天文地理,知命理玄学,对王道“应传位于公子灏易。”
彼时灏易游荡于邻邦蜀国一江南小镇,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看尽江南水。在接到魏君急召后匆匆赶回都城,而同时也带回一个碧玉年华的娇艳女子千兰,有喜传风言的打听,据说是民间卖唱的风月女子,而且私下已互结夫妇。
那些关于灏易的传闻,多数都道他是个风流的浪子,天性放纵不爱约束,喜游荡于民间,且有数不尽的桃花案。这些姑且不管,可他到底还是国君之子,私下那点风花雪月老君王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竟私下与风月女子结为夫妇,这不光于礼不和,更有损皇室之威仪。
有爱嚼舌根的宫女说道,这灏易是神仙转世,那似我们凡人这般,必要有些出格之事方能体现转世神仙的不凡。说这话的宫女只因听说,往年有人同时见过两个灏易,都认为是神仙的分身术,更神的以讹传讹说是看见好几个灏易一起玩耍吃饭,打趣说笑,真像极了那古书上神仙传说的桥段。
千兰刚走进魏君寝宫,准备行礼。
老魏君却见灏易果真带了一个女子入宫,想起宫内的那些风言,立马发怒,咆哮道让士兵将其刺死,以免将什么妖邪秽物带进宫来让皇室沾染了霉运。
然而宗伯却站出来极力劝阻,反表示应该即刻完婚才是,宗伯是魏国的国师,深得国君信任,国君知道宗伯这么说自然有其用意,对于宗伯魏君从不曾怀疑,于是此事暂且放在一边,但结为夫妇绝对不行。
传位灏易当天,举国同庆,整个都城烟花漫天,欢呼庆喜之声。然而乐极生悲,北方汉国君主派使臣道贺,不料刚到魏国都城,即被埋伏在人群中的剑客割喉而死,其时,举国上下无不震惊,立马派人捉拿凶手,然而凶手找到时却已咬毒自尽,于是这一切都归罪于魏国保护不周。
魏君派使臣带着绝世珍宝青玉樽赔礼道歉,汉君当即咆哮道,“我堂堂大汉国会稀罕这么个物件?寡人派使臣去你这个小国道贺,如今惨死他乡,魏王不亲自前来道歉就罢了,竟然还以这么个物件就想打发我,这明摆魏王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来人啊,将魏使拖下去斩了,不日便举兵伐魏!”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何况是来送礼的使臣。这求战心切,昭然若揭。
彼时天下分七国,汉为七国之最。明眼人都知道,汉君欺魏新任,处事尚浅,想于新君主政不稳之下借口铲除魏国,于是就有了汉使被杀之事,这完全是汉君的阴谋。其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汉君可谓大费周章。
老魏君听说汉君斩了送礼的使臣,且扬言举兵伐魏,一气之下吐出一口鲜血,当场一命呜呼。
宗申五年秋,老魏君驾崩,灏易等一干大臣皆跪倒在地,哭声震天。次日一早,魏举国发丧,全国皆陷入悲痛与慌乱之中。
3 因缘际会择来去
宗申五年冬,汉军进攻魏国。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蜀国君主派使臣遣千兰回国,原因却是与汉君完婚。
灏易一懵,似此时才明白千兰是蜀国公主。
灏易当即发怒将蜀国一干人等遣回,说只等国丧守孝一过便去蜀提亲,并与千兰举行国礼封后大典。又放出狂言,汉君即欲伐魏,我灏易便让他全军覆没。
宗申七年夏,汉军虎狼之师,势如破竹,一座座城池皆被夺下,所战之处尸首堆积如山。当汉军终于冲进金碧辉煌的魏国宫殿,只见魏君头戴冕旒,龙袍加身,神情庄严坐于龙椅,看了侧旁的魏后一眼后,旋即挥刀自刎。金殿之内,君主之侧,仅余千兰一人,金冠金钗,长发披肩,身着紫华服,与这境下氛围不同,千兰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平静……
是夜,汉王着千兰于寝宫,千兰隔窗望着远处的山,山之尽头,魏蜀交界,望的出神处,双目泪水盈盈,碎了美景,乱了良辰。忽而急奔,转瞬,千兰已撞死于寝宫柱上,香消玉殒,余下一大摊鲜红血迹,似是对这乱世最后的抗争。
汉君恼怒至极,却闻见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四周尽是爆炸之声,他感到危险来临,匆忙于腰间抽出佩剑,咆哮出门。而门外宛如末日,是地狱,鬼哭狼嚎,一片火海,雷电四起处,一个个士兵皆被火药炸的四散飞裂,而自己只见一颗陨石似红色飞龙般越来越近……
宗申七年夏,魏国都城天降陨石,深坑所陷,方圆十里,数年成一湖泊。
次日一早,都城南面山中出现一支数万人的军队,而领头的正是灏易,难道他真是神仙下凡?
魏都城破三日前,灏易召见宗伯……
“如今汉军即将来临,国师可还有其他办法?”
宗伯叩首道;“陛下,只能……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灏易沉默不语。
宗伯;“那王后……王后可已安排好了?”
灏易继续沉默……“满城的炸药与引雷片已准备妥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早年宗伯曾算一卦,卦示“战,或死或生,且看天意。”
魏汉终有一场生死之战,汉军不仁,胜则屠城,早已激起天怒人怨,天意所向绝非汉军。宗伯算到汉君破城日正是少有的旱雷夜,而且可能会有陨星降于王城,实乃天意。若是陨星不按时降落,引旱雷与地下的火药两者发动也能尽数歼灭汉军,成败在此一举!
汉君喜淫人妇,七国无人不知,就连懵懂的小儿听到汉君的名号,也会红着脸捂住耳朵。汉君每得一国,王后皆被侵占,这已在各国被作为登徒子弟的龌龊之谈。而千兰早先和汉君有婚约在身,能拖住汉君不让其离去的只有她——蜀国公主,魏君灏易未成婚的王后千兰。灏易和宗伯谈话的用意千兰怎会不明白。
那时灏易与宗伯谈话的行宫后面,千兰已抱定决心,即使她知道这一切可能只是灏易的利用,但这段日子就如一个梦,从未体验过的梦,如今梦碎该是离去之日,他今生最爱的两人一个是生她的母亲,一个是她挚爱的灏易,当年年幼时母亲因触犯父王新衲的妃子,被父王打入冷宫含恨至死。她狠父亲,在她知道父亲因惧怕汉君的威势,要将她嫁给汉君来获得自己的苟活时,她毅然决然含着泪水偷偷跑出了宫门。
街头卖唱,被市井的流氓猥亵,犹如青楼女子一般轻贱的生活,她生不如死,直到遇到了灏易,方才终止。
在他知道灏易可能只是利用她后,她并不后悔,在男女感情上,女子总是最傻最单纯,甘愿牺牲的那一个,灏易虽可能是利用他,却也让她感受到温暖,即使这一切可能只是虚情假意……
4 在天成像地成形
其夜,灏易与宗伯站在巍峨的山顶俯视着都城正发生的一切,山下一片火海,热浪阵阵,电光闪烁,宛如人间地狱。他望了望天上曾经的两颗星,如今已只剩一颗,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灏易对宗伯说;“我们先回洞中等等看吧。”
宗伯刚转身,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他低下头惊恐的望着,只见胸口从后背插进了一柄钢剑,转头却发现身后的灏易陌生无比……
“善易者不得善终,这个道理你不懂?”古语有言,善易者不卜,凡过于精明者,若不藏拙,皆不得善终。
宗伯临死前只说了两个字“灏典!”
聪明一生如宗伯,魏国国运如他旧时所说无半点差别,此次战争天时地利掌握的分毫不差,宫廷内上至皇族,下至宫女太监,每个人,每个关键,犹如齿轮般精密,都在他的运算之中。然而人算终究不过是天道运行之定理,算得了那浮现的现象,可算得了那本源的道?而人心却是一切事物的本源,他没有算到这囚禁一生灏典的心。
灏典——当年魏王无子,宗伯出偏方,魏后服之,孪生二子,二子生时,天上同出二星,一明一暗。王命宗伯算卦,宗伯曰:“天出二星,二子正是天下统一之关键,但一明一暗,一死一生!”
年幼的灏易常常只能与太监宫女玩耍,有一天遇见了灏典。
灏典被藏于深宫有专人看护,但却不小心被灏易发现,此后灏易灏典二兄弟常常溜出来在一起玩耍,直到有一天被宗伯发现,告知魏王,魏王震怒,呵斥二人不得相见,从此灏易再未见过灏典。
但灏易一直记着年幼的灏典,他说让灏易替自己多去看看深宫之外的世界,于是多年来灏易一直在外漂流。而灏典一直被锁在深宫秘院,烦闷时即差人弄书,多年来灏典穷尽诸子百家各类书籍,而灏易游尽千山万水。
灏易被传君位获得权力后,终于再见被困深宫的灏典。灏典因天赋异禀,多年读尽诗书,但从小被困可谓受尽苦楚,他把这一切的不公与苦难都归罪于宗伯,然而杀宗伯并非因为此件事,还是因为宗伯太聪明了,灏典不会允许这么聪明的人继续待在身边……
宗伯所说魏国的未来灏易很早就知道了,他对千兰有情,若是真如此他可随了她去。他对灏典有愧,这么多年他也跑够了,接下来的路理应由灏典自己走下去。
5 悲声江南桃花扇
灏易并非是君王最好的人选,他不羁,爱寄情山水,他柔情,得一千兰便觉此生足矣。如今的他只想在这乱世一歇,记忆中那南方小镇有一女子坐于街头卖唱,小调清扬,歌声唯美婉转,像山涧的流水,轻轻潺潺,倾洒落水梨花瓣。
公子,你想听什么曲子?
灏易看着她那盈盈秋水般的双眼,动人无比,“你会唱什么曲子?”
“桃花扇……”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他们在这江南小镇朝歌夜舞,他是魏国公子他未提及半分,而千兰的身世,灏易曾问过一次,千兰半天没有开口,于是之后灏易再不曾问过。直到蜀君的使臣来到……
“他是蜀国的公主,蜀君派我前来带她回去!他和汉君早有婚约,还请魏君见谅。”
“蜀国公主……但她已是我的人了,其余休要再说,待国丧后我自然拜登蜀君,送上国礼,让公主……千兰于我成婚,再说,即使他汉国又能如何!”
那日,在山洞中,灏易灏典互换衣冠,交代完一切,在看着千兰偷偷跑出之后,灏易尾随而至。当灏易坐在金殿,千兰有些惊愕,但二人都未说话。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先自刎,夫人随即。千兰,我先去了!”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当汉君在魏都被覆灭之后,次日清晨,灏典率领兵马直奔汉国……
后记
多年后的灏典,凭借自己苦读和磨炼的军事才能,领率兵马攻城略地,拿下一座座固若金汤的城池,终于于十五年后一统各国。自此以后,威加海内,万邦来朝。
然而每到午夜他总习惯打开寝宫的房门,命令四周熄灭灯火,漆黑的夜里,望着千里之外曾经的魏都,而后抬头望着天上那曾经互相依偎的两颗星,如今只余一颗……
作者语:此文是第一篇古风文,发上来希望各位有缘看见的人一一点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