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龙和伙伴们千里迢迢赶到乘觉寺,没有见到金刚,更别提见松迦活佛。他们在乘觉寺受了一肚子气,不知下一步往哪里走。丹龙提出不再躲避,而是直面伊涅斯的威胁。
当初回家探望,丹龙的爷爷也不知是为了抓紧赶他走,还是真的为了点化他,跟他讲了些模棱两可的大道理。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丹龙不知道答案,所有人都不知道答案。当没有答案的时候,再愚蠢的提议都变得可以接受。
丹龙带着众人在澶州的一处荒山顶上安顿下来,准备与伊涅斯决战。虽然贵洛一直没有查到伊涅斯的行踪,但是众人都认为,伊涅斯离得并不远。他们若是停止转移藏匿地点,伊涅斯很快就能追来。
实际上,山顶上的众人对精灵世界接连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他们也不知道伊涅斯其实不会灵魂巫术。此时的伊涅斯没有追踪任何人,而是在疯狂地翻找戈雅的遗物。
多瓦尼的一所公寓内,大床上散落着无数的杂物,大大小小的盒子被打开后丢弃在床上。床垫也被划开了。
地板上更是无处下脚,什么东西都有:一些船舶和火车的模型;密封在透明玻璃罐中的生物样本;形状各异的石头;还有不少书籍。其中一本书的书脊上印着《叛逆期母女关系准则》。
一只大脚踩过这本书,那是伊涅斯的脚。他正在房间里踱步,一手摸着墙,在感知着什么。
伊涅斯到多瓦尼革快一个月了。他昼夜不停地搜查了阿雅的几个藏身地点。每一处地点,伊涅斯都发现了大量的资料。各类书籍、报刊、无所不有,但是偏偏没有任何关于灵魂巫术的文件。
阿雅房间里的许多物品似乎和制作巫骨有关,但偏偏没有留下任何笔记。她好像不会写字一样,什么文字线索都没有留下。
这是最后一个已知的藏身地点了。伊涅斯不甘心,还在仔细寻找线索。他知道重要的东西一定藏得非常隐蔽。他的手摸索着墙壁,停在了一个地方。他一挥手,墙壁像一块布一样被掀开,露出夹层里的很多水管和电线。伊涅斯盯着墙内复杂的管线,伸出手来,掰下了一段水管。这段水管没有水,里面卷着一个皮口袋。
“终于找到了!”一贯冷静的伊涅斯也不免有些激动。他立刻打开口袋,发现里面是一卷文件,外面还套了一个纸袋。(按照人类说法,这是一个信封。)文件里写的东西让伊涅斯莫名其妙。这不是什么灵魂巫术,而是一个自称温妮的人写给妈妈的信。内容如下:
“妈妈,请让我再叫你一次妈妈。我只想写信告诉你,你是对的,他欺骗了我。我知道我已经不配再做你的女儿,甚至不配和你道歉。
“我只想说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伤心。但是如果一切能重来,我还是会和他走。他欺骗了我,我不怪他。说真的,我喜欢被他欺骗。我不傻,也不再是小孩子。我知道你也在骗我,爸爸也是。我的选择不多,只能在你们这些骗子中选一个喜欢的。
“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那个奇怪的娜娜阿姨是谁,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些仆人们。你和爸爸从来不和我说真话。直到我从费奈那里知道了你们是怎样的人。他有很多事骗了我,但是这件事没有。我偷偷去看过你们制作巫骨的树。
“在你身边让我感到恐惧。你会把我做成巫骨吗?还是要教我把别人做成巫骨呢?我从来也不敢问。你总是骂我不用心学巫术。这就是原因,我根本不想学。我情愿没有长大,什么也不懂。我还记得被你抱在怀里的感觉。那时候你还是我温柔的妈妈。
“我现在过得不快乐,但是很安全,特别安全。你不用来找我,也找不到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封信给你。我恨我自己背叛了你。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但是,我怕你。如果我那个所谓的父亲还在世的话,请告诉他我已经死了。永别了妈妈。“
伊涅斯反复查看这一卷不大的信纸,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却被藏在了特别的地方。这里面提到了巫术,似乎没有使用密语。看来这份文件的重要性仅仅体现在寄信人的身份上。
“阿雅有个叛逃了的女儿。这个女儿现在在哪儿呢?”伊涅斯一边想,一边反复查看这封信。(他其实见过温妮,但并不认识。他完全不了解阿雅、费奈、温妮的关系。)
反复研究了许久,伊涅斯判断这封信和制作巫骨无关。但是这个女儿看来学了一点巫术。去哪儿找她呢?伊涅斯并不了解人类社会的邮政系统,但是他在纸袋(信封)上发现了几行字,那是收件地址。
海浪轻抚着码头上的木桩,几只海鸥落在上面。从一艘小轮船上,一个身影跳上了码头,踩得木板吱吱作响。那人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大海,似乎非常紧张。
轮船的船长博科夫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家伙。他从上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总是在看着海面,仿佛那里随时都要钻出怪物来。
“太近了。”伊涅斯边走边想,同时在观察周边的环境。每远离海洋一步,伊涅斯都更安心一点。他知道人类的警察上次没有与他开战,现在也应该不会轻易动手。但是海妖女王这边必定在全力追杀他。若是海妖大军追到,他要有不止一种方式脱身才行。
这个叫做班图的小城没有机场,从多瓦尼革来这里只能坐船。伊涅斯如果只身飞跃大海,太容易被发现;就算是伪装成人类,搭小型货轮,也着实冒了极大的风险。
“就是这里了。”伊涅斯站在一个老旧的房子前。这个两层的小别墅墙体斑驳,绿蔓绕窗,似乎已经废弃很久。这里是古尔的旧居,戈雅曾经的家,也是温妮出生的地方。
“吱扭”一声,门被推开了。这门当然是锁住的,但是伊涅斯可以轻易地打开。屋子里落了厚厚一层灰。客厅的沙发,餐厅的桌椅都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蜘蛛网,也没有成为老鼠和虫子的乐园。除了灰尘,这里什么也没有改变。
“这里不对劲!”伊涅斯怀中的恶灵罗盘在轻微地抖动。“这里有诅咒之力?”他小心地前进,眼睛扫视着四周。然而这里似乎并没有人,只有诅咒之力,不知附着在什么地方,仿佛就在这空气中,亦或是灰尘里。
伊涅斯慢慢放松下来,开始一间一间地排查这个建筑。他什么也不放过,每一个茶杯,油灯,墙上的画,桌上的餐巾。以他的能力,可以一瞬间清扫整个房子的灰尘,但是伊涅斯故意留着它们。
这些灰可以讲述这个房子的主人走前和走后的故事。有些地方她经常走,有些地方从来不去。伊涅斯循着灰尘下面似有似无的痕迹,找到了一个经常有人出入的房间。
这是二楼拐角处的第一个房间。推开没有锁的房门,里面乱七八糟堆满了残破的家具,似乎是专门用来存放杂物的。
“难怪这里经常有人走动。”伊涅斯走进去,仔细查看了一番,似乎没什么特别,转身关门走了。他刚走出一步,又停下来,迟疑片刻,转身抓住了门把手,却没有转动,也没有推门。
伊涅斯的手指摩挲着这个黄铜色的球形把手。这个把手上刻有花纹,与其他的门把手一模一样。可是伊涅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似乎稍微有点发凉。”伊涅斯意识到,他的手不能捂热这个铜把手,这是唯一的特别之处。
“这说明……”伊涅斯闭上眼睛,仔细感知这个把手上的魔力。它上面的力量极其微弱。“这不是什么魔法屏障,但是……可能……”伊涅斯想到了这个魔法的作用,暗暗运劲,放出了一点阿雅的冰系力量。他再次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不出伊涅斯所料,这是一个身份识别魔法。它认出了女主人的法力。只可惜,这力量已不再属于它原来的主人。
“哐”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但是没有全开,而是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本来并不存在的窄缝。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通道,两边用坚硬的金属制成。
伊涅斯侧身挤入了这道狭窄的缝隙里。这里没有一丝灰尘,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小房间,只有一张书桌,一个书柜,一盏油灯。伊涅斯有些奇怪,因为这个巧妙地结合了魔法和机械的密室不像是阿雅的风格。她的其他藏身之处都没有密室。
伊涅斯走到书柜前,探身去看书脊上的文字,心想:“房间里微弱的力量应该是长期使用巫术的残留。这里却完全没有残留,真是奇怪……”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打开一看,正是魔法笔记,有大量关于灵魂巫术的内容!
伊涅斯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当即如饥似渴地开始阅读。他并不知道古尔的存在,但是古尔的笔记却成了他最为珍贵的精神食粮。古尔也成了伊涅斯隔空传道的灵魂导师。
这些笔记,戈雅当初是打算毁掉的。但是女儿突然的出走让她完全乱了阵脚。为了守护温妮,追杀费奈,戈雅匆匆离开班图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唯一从这里带走的是女儿的信,别的都没管,甚至包括巨魔卷轴。
伊涅斯努力学习灵魂巫术的时候,他的仇人们还在荒山野岭消磨时光。众人说是要设陷阱防备伊涅斯,却也想不出究竟如何布置。
不如……明天再说。今天先来研究一下吃什么,谁和谁一队分组打牌。
晨雾缭绕的群山,阳光似有似无,也不知道是几点钟,反正天是亮了。山顶座木制的大房子里,一半人在睡觉,一半人在打牌,还有一个人在发呆。
那是红豆独自坐在高高的瞭望塔里,手里拿着一颗琥珀色的圆球(琥珀地图),双眼出神。楼下打牌的声音传入耳朵,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