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春天种下的冬瓜苗结了两个毛茸茸的碧绿的瓜,每天我都会忍不住摸摸它们。半年多了,我期待中的宝宝一直迟迟不肯到来,峰笑着说顺其自然,见我闷闷不乐总是想办法逗我开心。
峰说工地有个工友重感冒咳的都有血丝了,我很担心,提醒峰戴好口罩。过两天峰发烧了打了几天吊瓶就去干活了。我却病了一个人在家烧得都糊涂了,迷糊中感觉自己流血了。我挣扎着给峰打电话,到医院才知道自己流产了。好可笑,这个来去匆匆的孩子盼望以久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除了病历只寥寥几笔证明他来过。我没有眼泪甚至怀疑他是否来过。峰每天早起炖好肉汤再出门干活,下午又放早班送我去打吊针,几天下来峰瘦了一圈。因为这场病我们刚存下的几千钱都送进了医院。
那天打完针下起了大雨,我们站在医院的走廊进退两难,外面一片漆黑。我裏着医生借的雨衣坐在车后,峰淋雨骑车,冷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和泪混在一起。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要的永远比别人艰难。我不是个贪婪的人,我只要平淡的幸福,是奢求么?以前看电视剧人在经受挫折时,总是会天降大雨来衬托伤心绝望的气氛。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幕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冷那么痛。还好有峰陪我一起受着熬着。
这次生病对我身体打击很大,一向准时的例假也乱了。可是老天爷好像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三个月之后,我又流产了。
因为我身体不好,峰一直努力刻制自己,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怀孕。那天洗完衣服我踮起脚往晾衣绳上挂,只觉得小腹一抻微痛,也没有太在意。吃完晚饭就开始流血,刚开始以为例假,慢慢的感觉血像水一样往外涌,心发慌一点劲也没有。峰抱起我往外跑,正是下班晚高峰,出租车堵在路上了。我对峰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你人那么好,一定会再找到爱你的人。峰说别说傻话,我不会再找的,你会好起来的。他的泪落在我脸上凉凉的,咸咸的。
到医院医生告诉我孕囊已经掉到宫口,让我去厕所等他掉下来再捡起来化验,连续流产是要找原因的。我像个木偶一样端着化验杯走出厕所。峰问我拿的什么,我在走廊大哭起来,是我们的孩子啊!尽管只是一团鱼籽似的泡泡,唯一看出来与人体相关的是有了几根毛发,如果他好好长大应该是个漂亮的孩子。上次是手术清宫我什么也没看到,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伤感,这次不一样捧在手里的是我盼望以久的孩子,我两眼一黑昏倒在峰的怀里。
等我醒来天也快亮了,峰两眼通红的守在急诊室病床前,见我醒了一把抱住我。我哭着说我们还会有孩子吗,我没有好好珍惜,老天爷惩罚我了,不会再给我孩子了。峰说不要紧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要好过下去,他要照顾我一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峰不会说我喜欢的文诌诌的情话,但意思是一样的。
这次不仅花光了仅有的三千元钱,峰还从姑父那借了几千元。一年的辛苦分两次花在了医院。出租车进不了狭窄的胡同,峰背了我一会儿就很吃力,我让他把我放下他不肯,我挣扎着下来。峰扶着我他说对不起他没劲了。我好心疼,一年前那个抱着我走几百米的峰也不是铁打的,他也会累也会痛也会被打垮,只是为了更脆弱的我在努力支撑而已。
天津的冬天是冰冷刺骨的,厚厚的积雪冻的铁板般硬,我软绵绵的走在上面几次都差点摔倒。峰搂抱着我回到冷冰冰的小屋,我好累好想家想妈妈,我说我们回家吧,峰说好不过要等我身体恢复些再买票。
2OO9年的冬天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火车开动那一刻我的心撕裂般的痛,我把我的宝宝留在这个冰冷的地方,我多想带他们回家。我要逃离养伤,因为还有峰,我还要重振精神和他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