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太快了。草木跑似的。日日新,时时新。忽然地,灰秃秃的枝上迸出满条子芽。只半天功夫,叶出来了。一夜之间,花全开了。再过两天,都不敢认它们了。春天里,我总比在其他季节多一些又惊又喜,大呼小叫。
风和日暖。春已过半。
前两天,见有别处散步到这里的人,顺路在我家院前那片荒草地上寻野蕌。我妈也突然想起野藠叶炒蛋这个事。把剩下的扯来,一小把。比韭菜炒蛋香。荷儿很爱吃。我妈总想着再去哪里找点来。也算踏青了。
我们上山去。她记得山那边有。拿了镰刀,把蓬得不透风的矮竹丛砍出一条道。抱着坍塌的半截围墙转过去就进了山。
怕树太高顶了高压线,电力局伐了好几棵松树,横一根竖一根倒着,松果还在杈上。我第一次触摸到长在树梢的松果。满山新的松树花,招摇着冠子。莞花,我也是第一次见。单一株,开在那里,是山花的样子。走过了,我还忍不住回头看它。
多年前把山踩秃,哪里都是路。可惜现在绕来绕去找不到路,山那边去不成。只得回了。
我们去田里。沿着东排沟堤往东走。天蓝,不见一片云。日头大,我们走在光里。沟里流水晃眼,鸟翅膀晃眼,叶子晃眼,油菜花晃眼。沟边老杨树上挂着五只老丝瓜瓤。土灰泛白,也晃眼。都单衣薄裳了,还热。
这边的田,不少是外来的人承包了,所以油菜花成片。这边的桃树也多。各家屋前屋后,大的或小的,总有一棵。
谁特意种的椿树,我们这里叫椿天芽。紫红芽叶。这东西俏得很,据说好吃。喜欢吃的人不到春天就盼着,年年为它抢得打架。不喜欢的人,老远闻着味道就够了。我从未想过去吃它。种椿树的堤坡上发现了两根野藠。我妈扯了赶紧走,怕别人误以为在扯他的椿天芽。
一株樱花树。灌木大小,花多,瓣瘦,开得涩。有时候,在村里,也能碰见这里不大常见的花木,且是野生的。这对我是很大的趣味。遇到了,总会心里一颤。比如我家后院新鲜的几样。我好奇它们的来处。
文治堰边傍着一湾垂柳。那时是很大的堰,还在这里捡过藕。现在填成了小水潭。我以为认错了它。这估计是今春我们这里唯一一排柳树了,不知再见又是几时。
我妈采了一大把野藠叶。可以吃几餐了。路边的李树花谢了。对着空花萼,青叶子,我想象当时它开成了什么样子。
开门的时候,我瞥见了燕子。那只野猫,在院子的树荫下歇。蜜蜂跟着我们飞到屋里。吵得人只想赶它走。
傍晚,县城小区里的人像放了学,在我家门前那条村道上,恢复往日的散步。大门口的红叶繼木,开丝状红花,若红云飞。万年青的老叶子落地上。不去扫它。
荷儿用塑料袋做了个小风筝,在院子里拖着跑。她听我说春分以后白天比晚上长。玩的时间又多了。
蝙蝠飞得慌慌张张。不知怎么,前院的比后面多。青蛙鼓得有劲些了。客厅一角总觉得有蟋蟀的鸣声。仔细去听,又不叫了。
一颗星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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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0 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