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021】走向“浊流”的“清流”们。2023-08-23

18、

宰相们商议发兵讨伐义武。皇上说:“义武地狭人贫,军费一半都要靠朝廷。如果逼急了,他们就无所不为,缓一缓,则他们内部就会自己生变。只需要谨慎防备四境,等待变化。”于是任命张元益为代州刺史。不久,军中果然有异议,于是上表,说将士们只是反对李仲迁而已,朝廷为之罢免李仲迁。

十一月八日,皇帝下诏说,等张元益离开定州后,义武将士始谋立张元益的,都赦免不问。

19、

  调任义昌节度使李彦佐为天平节度使,任命刘约为义昌节度使。

20、

  十一月十三日,张元益离开定州。

21、

十一月十六日,皇上问翰林学士柳公权,外间有什么议论,回答说:“郭旼被任命为邠宁节度使,外间颇以为疑。”皇上说:“郭旼,是尚父(郭子仪)的侄儿,太后的叔父,多年为官,从来没有过失,从金吾卫调任一个小镇节度使,外间有什么意见呢?”回答:“不是说郭旼不应为节度使。是通说陛下最近取郭旼的两个女儿入宫,有这事吗?”皇上说:“有,不过是入宫参见太皇太后而已。”柳公权说:“外间不知,都说郭旼把女儿献给陛下后宫,所以得到方镇职位。”皇上低头良久,问:“那怎么办?”回答:“唯有从南内(太后宫)遣返他们回家,则外间议论自然平息。”

当天,太皇太后派宦官送二女回郭旼家。

22、

皇上喜欢写诗,曾经打算设置诗学士。李珏说:“如今之诗人轻浮浅薄,无益于国家治理。”于是停止。

23、

  十一月二十日,任命蔡州刺史韩威为义武节度使。

24、

河东节度使、司徒、中书令裴度因病求归东都,十二月七日,皇帝下诏,命裴度入朝知政事,派宦官去做工作,说服他出发回京。

25、

郑覃累次上表辞位,十二月二十二日,皇帝下诏:每三五天到中书省办公一次。

26、

  本年,吐蕃彝泰赞普去世,弟弟达磨继位。彝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此仅能自守,很长时间都没有成为唐朝边患。达磨荒淫残虐,国人不拥护他,灾异相继,吐蕃日益衰败。


文宗元圣昭献孝皇帝下

开成四年(公元839年)


1、

春,闰正月十六日,裴度抵达京师,因病回家,不能入宫朝见。皇上慰劳问候,赏赐馈赠,使者来往不断。

三月四日,裴度薨逝,谥号为文忠。皇上对裴度没有遗表觉得奇怪,问他的家人,得到一张写了一半的稿子,以储嗣未定为忧,没有一句话谈及自己私事。裴度身高相貌都不如中等人,而威望远达四夷。四夷见唐使,都会问裴度年纪,打听他是否还会得到重用。一人身系国家轻重,前后二十余年,就像当年郭子仪一样。

2、

夏,四月十七日,皇上称赞判度支杜悰的才干,杨嗣复、李珏于是建议任命杜悰为户部尚书,陈夷行说:“恩旨应当由皇上发出,自古失其国者,未尝不是从权在臣下开始。”李珏说:“陛下曾经对我说,人主应当选择宰相,不应当怀疑宰相。”

五月七日,皇上与宰相讨论政事,陈夷行再次说不宜使威权在下,李珏说:“陈夷行的意思,是怀疑宰相中有耍弄陛下威权的。臣屡次求退,如果能去做一个王傅,就是臣的幸运了。”郑覃说:“陛下在开成元年、二年施政非常好,三年、四年就逐渐不如以前。”杨嗣复说:“元年、二年郑覃、陈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与李珏参与进来,罪都在臣!”然后叩头说:“臣不敢再入中书!”于是快步出去。皇上派宦官召还,慰劳他说:“郑覃失言,卿何必如此!”郑覃起身道歉说:“臣愚拙,并不是针对杨嗣复;而杨嗣复反应如此激烈,是杨嗣容不下我。”杨嗣复说:“郑覃说政事一年不如一年,不仅臣应该有罪,也连累陛下圣德。”退下之后,三次上表辞位,皇上派宦官召他出山,五月十三日,才开始入朝晋见。

五月十六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郑覃罢相为右仆射,陈夷行罢相为吏部侍郎。郑覃性格清廉俭朴,陈夷行也耿直狷介,所以杨嗣复等深深痛恨他们。

华杉曰:

看这些宰相们,真是烦死了!皇帝还得哄着他们干活,他们呢,一心相互排挤恶斗。

3、

皇上认为盐铁推官、检校礼部员外郎姚勖能调查审理疑案,任命他为权知职方员外郎,右丞韦温不听,上奏称:“郎官是朝廷给清流的官职,不宜赏给能吏。”皇上于是擢升姚勖为检校礼部郎中,仍兼任盐铁推官。

六月二十七日,皇上以这件事问宰相杨嗣复,回答说:“韦温志在澄清官员的出身。如果有才能的人都成不了清流,那天下之事谁为陛下治理!恐怕这就搞成衰落的晋朝风气了。”但是皇上一向敬重韦温,终究不愿违背他的意愿。

华杉曰:

“清流”,是要么门第高贵,要么科举出身,就是衣冠大族官僚和科举出身的朝士,他们结成一个利益集团,鄙视和排挤其他人——也就是“能吏”——你有本事,有才干,但是出身低微,科举又没考上,就永远不能出头。他们这么歧视“能吏”,但是自己又没有能力把国家守住,最后就要死在“能吏”手里了,六十六年之后,朱温夺权,他的得力谋士李振,因为科举考了二十多年没考上,痛恨“清流”,怂恿朱温将朝臣全部屠杀,说:“此辈自谓清流,宜投入黄河,永为浊流。”朱温“笑而从之”,在滑州白马驿一夜之间杀死大臣约三十余人,并就地抛尸黄河,史称“白马驿之变”,之后唐朝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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