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镇虽只是个小镇,偏居一隅,但胜在位置佳,身侧便是源远流长的清水河。在四处环绕的青山堆里,走水路便尤为平顺方便,流云镇既紧贴清水河,便少不了水运这点好处。
流云镇也叫流云驿,因小镇有水路,所以也就成了个驿站。现如今那些好水的小孩儿去那码头边玩耍,还很能摸出些铜钱,铁皮,甚至还能摸出些手榴弹之类。可见这地方真有些历史。
作为驿站的流云镇当年应也风光过,在清水河流经的这中上游区域,流云镇曾繁荣过几十载,后却逐渐败落,反而不见经传的地方演化成县城,流云镇的人也只得眼巴巴望着那些城里的人。
因它如今只是个小镇,所以平日里人也并不多,多是对岸村子里的人乘坐筏子来往集市,人最多是便是每周的一四七这三天,因流云镇的集市定的便是这些日子。
每到轮至流云镇赶集时,清水河上就出现许多竹筏子,那竹筏有大有小,主要依据筏上货物多寡来区别,也有人家为安全起见,多扎些竹竿子进去,便在湍急的水域也不出事,从从容容地从家里出发,篙子由自己和伙伴撑着,晃晃悠悠地赏看沿途山水,不时有鱼儿从水中跃起,那竹筏子上的小孩儿便要欢喜好一阵子。
这些人家从村子里来,多是打早便从自家菜地里摘了新鲜蔬菜来镇上买卖,有时寒冬夜里,这些村人还需于家中媳妇商量好,凌晨三四点便要去菜地里摘菜。
川蜀之地多为盆地,其中河流又多,水汽丰富,故四处雾气较多,不易扩散。而隆冬之时,水汽较别时更甚,凌晨一般是见不清东西的。唯有走得近了,才能见得分明。
而农家人则是要在这样的早晨去地里割菜,睡至凌晨三四点时,佳佳点亮灯火,只听见各种咳嗽声,哈欠声,吆喝声,犬吠声,婴儿的啼哭声,这便是村里人早起准备去地里割菜了。家里的男人们往厚厚的棉袄外面套上防水的雨披,脚上再穿双胶鞋,戴顶雨笠,这便收拾妥当,手里执着个煤油灯,往手心里呵呵暖气,抖擞下精神便去菜地里砍菜。
从小茅屋里往外望去,暗黑的空气里流动着白茫的雾气,起初还能见着点人影,走得远了,便什么也见不着。指那些相互间隔交错的茅草屋里还散出些微弱的橘黄的光。
等过了半个时辰,农人终于匆匆回到院子里,家中媳妇赶紧迎上去,急忙唤道:
“顺子,怎么样?今儿咱家地里头菜可长得好?”
“菜都长得可壮实,贼好!”那顺子边将手放到肩上去取那背篓,一边自豪地与媳妇讲话。
“你看这些花菜,白白嫩嫩的,一朵也有两三斤重,瞧把我这肩膀给压的……”
顺子边努嘴,边做出些夸张的动作来。
那女人见他这般动作,知是男人故意邀功呢,所以也不理他,只急忙帮他将背篓卸下,说道:
“快去喝碗稀饭,我刚从大锅里舀起来,里头还给你卧了只鸡蛋,热乎着呢!”
顺子见媳妇不理他,也不再逗她,只望着她酡红的脸发笑。
吃过早饭,天也还未亮,夫妻俩已收拾妥当,打点好装备准备出发。再仔细看他们的装备,足足两担子白胖的花菜,旁边缀着青绿的大葱,大团的白里间着圈青葱,煞是可爱。
顺子俯下身去,将装满菜的担子往肩上试了试,硬朗的身子上满是力量。妻子见丈夫已将担子挑在肩上,也赶忙将碗筷收拾好,再转进另一间屋子里,那屋子紧挨着他们的睡房,床上正卧着两个小女娃,微弱的烛光耀在她俩脸上,可看见那俩孩子正吧唧着小嘴,似在梦里吃着些好东西。妻子给孩子掖了掖被脚,熄灭灯火,转身从屋中退出,将门仔细关好才走至院中。
顺子回过头来等妻子收拾妥当,俩人才一左一右向前走着,丈夫身上担着两个担子,做妻子的也没闲着,背上背着个背篓,里头是新摘的白胖的水萝卜和一杆铁秤。
夫妻俩在天地里走着,在雾里渐行渐远,早不见了自家屋子,只越走越近能听见些水声,大略走上半个时辰,才看到河的影子,河水在雾中看得也不很清晰,需得靠耳朵仔细听它的声音,或走得极近才能发现。
清晨的河水哗哗地响着,水势甚急,从上游不断有竹筏往下飘过,那些筏子也只敢在离岸不远的水域划行,多是同样去赶集的农民。筏子上头搁置着各式菜瓜,一只只如同叶子般往下游划去,渐渐隐没在雾的山里,水里。
河的对岸也是连绵的青山,在雾的笼罩下,只显出它们的形来。山肩连着山肩,环绕在这一带水域,很给生养于此地的农民些宽慰。
夫妻俩走进河边,早已有几只竹筏等候在此,还未完全走到岸边,就听那头有人吆喝道:
“顺子夫妇,你们今儿来的可不够早!现已早走了好几只筏子,你们赶紧点,我送你们过去!”
那船夫把篙子往水里一撑,立起身子,爽朗地笑问着顺子夫妇。
“好嘞!大哥,今天就麻烦您呐!”
顺子也不多说,夫妇俩人就往那筏子上跳去。
那竹筏子虽只是几根竹子困扎而成,但承重极好,这仨人并几担子蔬菜也受得起,顺着水势就往下游去了。
轻巧的筏子在水上荡开涟漪,连绵的群山便一座座往后隐退,山的前面还是山,水的前面依旧是水,一切都噤了声,只剩那雾在慢慢散去。
行至一处水域更开阔处,见着另几只筏子,船夫兴奋立在船上,向其余几位船夫打招呼:
“世昌,今儿可巧,在这碰着你们,一会儿等赶完集,咱哥几个好好喝几盅!”
说完爽朗大笑起来,此时将风乍起,吹赶那人衣裳,飘然洒
“好你个柱子,这许久见不到你人,还仍旧说这浑话,我问你,你要喝了这酒,谁来撑这竹篙子?”
斜前方传来几声戏笑。
“世昌哥,我这也不就开个玩笑,赶哪天我们都得空,再往你老兄家里聚,到时还得麻烦嫂子备好酒菜呐!”
这答话人见上了套,也只爽快道:
“好!只要你小子肯过我这八里屯来,菜随你去地里砍,酒有今年新酿的红高粱酒。管你吃饱喝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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