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大哥

      爱吹牛的人 ,通常不会承认自己有什么错。本来嘛说几句大话空活的,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影响。你只要不去关注他,继续做你手边原本在做的就行了。大声嚷嚷无非是试图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让那些目光在身停留一阵子后,此人就成了名人。朋友们都知道,名人身上有很多光,这些光多半都是那些目光反射过来的。你去看他,他就反光;你不去看他,他就没有光。

        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客厅里摆放的玻璃鱼缸,灯光照着它,鱼缸里的水就散发光彩。如果灯光是绿的,那水就映出绿色的幽光,像魔鬼来了一样;如果灯光换成红的,那水就反射出红色的光芒,就像明星要闪耀登场似的。此时,顽皮的小外甥从外面撞进来,一篮球投进鱼缸里,砸断了供电系统,这件倒霉的玻璃制品里顿时就没有了光亮。

      佩德罗在我们东篱雅苑算是一个名人了。可他不是那种客厅里摆设的明星,倒更像那个手拿篮球,砸坏了鱼缸的顽童小外甥。他从外面一头撞进来,身上带有一股山野的风与大自然原有的那道光,显得自然而不造作。其实我在前阵子写的一个小故事里,写过这小子。但他那时刚跟他妈一起从境外移居过来,小区里尚有许多人不认识他,而现在已成小区名人了,可名字还是没改,一直是叫佩德罗,他爸妈也仍然是原先的那对爸妈。

      佩读罗这小子能在短时间里在我们小区出名,并不全是靠他吹牛,他身上有许多与众不同的特征。 首先,他是个混血儿。他爸是西班牙土著人,他妈是来自美国的犹太人。这小子比我小两岁,只有十五岁年纪,可长得比三十岁的成年人还高。他那细长细长的脖子像是每时每刻都在向上延伸着,仿佛这脖子原本就有,他爸妈随后只需给他配置身子腰子等其他部位就好了,这样一根脖子,再在顶端安上一颗小脑袋,犹如是安上一个探头,时刻想伸到云里去探到一些情况。他的整个躯干松松跨垮。朋友,你只要看见我的这位朋友佩德罗,保准你会联想到袁隆平老爷爷的杂交水稻。转基因的东西确有不同之处。此外,他长着头健康的短发,十分浓密。在光照的作用下不会显现较大的色差,因为我是近视眼。他那张带有野性的脸,并不惹人讨厌。他特别事欢研究一些课题, 不过他研究的课题总是要跟上帝挂钩。 这些全不算特点,也不算优点。他的最可爱之处是出手非常大方。在外面吃了东西后,刷起卡来又快又利索,毕了,还用英语说一声:“好!谢谢!”最后是挥一挥手,潇洒地走了。

      在我们这些没收入的学生仔看来,谁有钱请客吃东西,谁就是老大,而老大通常派头十足,在小伙伴当中拥有相当的话语权。譬如有一次,市气象台预报:今年14号台风洛西已进入南海,预计夜间或凌晨会在广东沿海登陆。于是我们有七个小伙伴(我们自称是该组织的常委)聚在一起研讨,这台风洛西会是在哪个城市登陆,是阳江?是深圳还是汕尾?讨论了许久尚无定论,不知让台风在哪个城市登陆好一点。这时佩德罗提高三度的声量说话了。大家凝视着他,他瘦高的身本来比我们高,见他庄重地向前跨两步,蹦到一桩水泥圆墩上,面对海的方向说道:“洛西台风是属女性,这次是直奔我们深圳而来,深圳是花园里的城市。哪个女人不爱花?洛西来赏花不会有破坏力,温柔地来,轻轻地走,我们可以忽略它。

      深圳的气象台有问题,七八级风就说是台风,三四点雨就说是暴雨 。我来深圳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过狂风暴雨。什么样的台风到了深圳胆子就小了,我在纽约看见有那才叫台风,可以把大树吹到天上去,一落下来落在了西雅图。实际上西雅图这边不喜欢那种大树,管你喜欢不喜欢,栽都给你栽好了。”

    “对,美国的风确是这样,管你喜欢不喜欢,反正就这样吹”。团队中的一个胖嘟嘟的小女生说道。

      佩德罗也斜她一眼,继续说:“街上的行人也可以吹到天上去,一落下来就落在自家的客厅里,连地铁票都省了。

      “我只要你买了一回地铁票,那次是我不记得带深圳通了。”胖女生又嚷嚷,佩德罗还在继续往下吹,楼宇上一道残阳斜照,把他窄肩往上的一截染成了红色。他长长的脖子,小小的脑袋和脑袋顶头短短的卷发,全然不是本来的样子。这道神奇的红光好比是魔术师的斩刀,把细细长长的佩德罗一分为二,上半截就吊在空中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地在发表意见,下半截仍站在那桩水泥圆墩上。

        佩德罗爸爸下班了,他的车在佩德罗跟前停下来,从里伸出一颗外国脑袋瓜,说:“你小子又在吹牛吧,我在马路上就听到了。孩子们,佩德罗如果瞎说什么,你们不要听。”话说毕,车走了。

      佩德罗从水泥桩上蹦下来,“谁瞎说,谁吹牛,你可要说清楚。”他耸一耸肩,也走了。

      “那我们也回去”胖女生说。“台风洛西悄悄的走了,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胖女孩是我们这伙中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的女生。未满十五岁,住在佩德罗家的同一栋楼,3B栋。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叫甚名字,是个跟屁虫似的小妞。一到假期准定跟着我们跑。她长得白瓷瓷,胖嘟嘟,大家于是叫她胖妹,她也很乐意担当此任。谁叫一声:胖妹-- 她就:嗳--来啦。回应得准应时,如同用手指弹一下瓷瓶,瓷瓶就“咣——”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回响。

      该瓷瓶样的胖妹,最显著的特征是爱吃东西。除石头不大爱吃外,没有她不爱吃的,也没有她消化不了的东西。如果实在吃撑了,她可以通过高音独唱、翻跟斗、做俯卧撑以及爬在草地上学青蛙,边咕咕咕地叫,边蹦哒等诸多方法来助进消化,同时又能给小伙伴带来笑声。连幼儿园的小明友全个个喜欢她,奶声奶气地叫她“胖妹姐姐”。说胖妹姐姐学小青娃学得真像,旁边一个就会纠正说:不是小青娃,是大胖青娃。

      胖妹自出生起十几年来,就没有跟爸爸说过活,见过没见过也不记得了。刚才看见佩德罗的爸爸,她就感觉他很像自己的父亲,如果他还停留片刻,她便会上去跟他说话,可那该死的车跑得太快了。其实胖妹的母亲告诉过她,父亲是个台湾人,不是外国人。自二00八年那次金融风暴起,父亲在美国做生意就一直没回来过,她们母女俩一直没换过电话号码,可每次的铃声响起,电话那头都不是父亲的声音。胖妹从没怀疑过父亲那头会有什么问题,她只是关心老爸在外面是否过得快乐,而快乐的主要养分及原料均来自食物,只要她可怜的老爸有足够的食物,他自然会找到回家的路。

      胖妹由父亲想到了食物,再由食物想到了佩德罗。她并没想要把佩德罗当成食品,但吃这小子的东西实在吃过很多次了。她也盼父来回来,带许多洋食品就跟佩德罗和这帮子小哥哥分享。妈妈已对胖妹的零食实行了封锁性的限制,说是为她好。

      洛西台风是来了,没有在深圳登陆,而是在澳门恣意扫荡,并造成较大的损失。深圳这边没多太影响,风景还像往常一样。事实证明佩德罗判断错了,可这小子不光不承认,反说是气象部门把这欠台风的名字起错了。“洛西是女性的名字嘛”他说。 “应该温柔一点才对,只有男人才喜欢去澳门赌博。女人大都爱来深圳,深圳是花国里的城中,这个我没有说错啊。”

      大家都盯着他的脸看,他略显一点慌乱,但很快地又扮了个鬼脸,故作轻松状。

    “可你把错的和对的混在一起了呀”。胖妹说道,“你把好吃的和不好吃统统让人家吃,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呀,佩德罗帅哥,这么帅一条哥。”

      “从美国学的啊, 我妈就是美国人.这还要学?一生出来就会了。”佩德罗又是耸了耸肩,回答道:“今天我作东,请各路哥们喝红酒吃牛排, 怎么样?可爱的妹妹。”

      “红酒就免了,牛排倒是不错的选择。” 胖妹也故作轻松状。

      接下来他们用英法对了几句话。佩德罗的语速较快,我未能听懂。只见他先摇一摇脖子,再用牙咬一下嘴。 仿佛是在验证一下他那张会吃牛排的嘴,是不是还安在自己的脸上。

      此时的胖妹已经看见:平底锅的后面站着一位可爱的胖胖的厨师,他的帽子洁白,他的脸膛在热气中显得红润又油亮。那样了慈祥得像父亲。锅里有大而厚实的精牛肉片已煎炸得二面焦黄,只等我们走进店堂就出锅。那浓郁的牛香从大门口飘出来,弥散在整个深圳的天空。胖妹完全沉浸于无边的幸福中。大榕树上的小鸟们和胖妹一起在享受这场盛宴,它们扑闪着翅膀,于茂盛的枝头树叶间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叫喊不止。抬头望去,见有乌云飘过来,而且很快就形成遮天蔽日之势。

      “寂静!”我们中间的文军像是在发出命令。“你们听到远处的风声吗?台风多狡猾,你以为它过去了,你看它又反扑过来了,大家立即撤退。”

      文军发话时俨然是古战场上的一气将军,小伙伴像喽罗兵似的眨眼就不见了。

      台风并未反扑过来,倒是下了一场中瓢沷大雨。深圳的雨,很像是一个顽童小脑袋里的念头,一下子来了,一下子又没了。这样的一场雨能洗刷出一片廓清的天。

      我跟文军是住隔壁,阳台挨得近,又都是朝东南向。我们同时站在阳台上看天。空气中有海水的气息。

      “小军,我们不跟那西洋小子去吃西餐,我带你到大鹏去吃最地道的‘绿丸仔’。”文军在对着我这边阳台说话。

    “绿丸仔吃是好吃, 而且我知道这东西全世界只有深圳才有,大鹏湾那边的最地道,可是文军哥,我刚收到了佩德罗的微信邀请啊。”我回答道:“我们下午再去吃绿丸仔,就当是下午茶,我清客。”

      “谁要你买单,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仔 ,深圳住久了,就学会崇洋媚外啦!专跟着那洋鬼子后面跑。等哪天他把你卖掉了,你还说卖的好,卖了个好价钱。”

      “那洋鬼子鬼是鬼一点,坏蛋倒是算不上,小孩子家家吧,不过是想花钱买个老大当,想在我们这一块出点儿名。”我试图纠正文军对佩德罗的看法,于是又回应道:“这小子年纪比我们小,但他会讲几种国家的语言。像你我除了讲自己的母语,什么话都学不会。我到深圳来十年了,连个粤语也学不好。加上我们国人讲话多少都有点喜欢绕弯弯,留一点不讲透了。而佩德罗那小子想到什么就讲计么,什么都不顾及。他们西方人太自由了。因此就留了爱吹牛的一个坏印象。其实你只要客观地看待他们,我们就不会被他人卖掉。他们西方国家不过是目前比我们有钱一点,这东西我看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那你到底跟他去吃牛排还是跟我去吃‘绿丸仔’呢? 这可是深圳的民间的传统小吃,六百多年历史传承。你选择吧!他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

      “文军哥,当然你是我哥,佩德罗比我还小两岁哩。但你又要安上历史传承,这问题就太大了。”

    “那你是信他还是信我呢?小军,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吧,在族谱里我是“军”字辈最大的哩,你还记得不?”

      真还不知怎么回答文军。 此时,睛空中有一架无人机朝我们这幢楼飞过来,机身下吊一火红的圆帽,不仔细看你以为是有人在跳伞。随即,空中就发出有小女孩的喊声::铁头哥,铁头哥在哪!天下雨了, 别淋湿了你的头发———铁头哥在哪?别淋湿了你的头发———铁头哥, 铁头哥———

      小女孩呼叫的那位“铁头哥”我估计就是最近很火的一枚娱乐主持人。可我知道那人是个大光头,压根儿没有一根头发呀?此外,那人年纪看上去应该是五十岁的样子。小女孩叫他哥就不对,理应叫伯伯,而且是大怕。我不喜欢看他的节目,但却知道他很有名。

      我的这位文军哥在我们老家也是相当出名的人。他是我的堂哥,我跟他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外婆告诉我,那天,天没亮我就出生了,很顺。而堂哥体积较大,午饭的时候他才从他娘肚子里被硬拉出来。按理说,我比他大了几个小时。但在户口薄上体现不出的。我爸是管他爸叫哥,自然的他就管我叫小军弟,我就叫他文军哥了。在家族的“军”字辈男人中,文军哥自然而然这样当上了老大。

      老大一职其实不轻松,跟外性人家的孩子打架,老大必须冲在前头,指挥着我等小弟跟在后面跑,帮他捡拾他边冲锋边脱下来的棉袄。那外姓小孩子看到该阵势,通常吓得屁滚尿流,就像屁股后有猛兽般的洪水滚滚而来,马上会有被吞噬的危险似的。不过有时也会遇见胆大一些的孩子,他们不跑,他们三人横着排,严阵以待,大有阻挡洪流之势。堂哥瞧他们个个握紧举头,就狠狠地对他们说:“你们站着别动,等下我会收拾你们的。”然后转身对我大吼:“小军,我们走!你赶快去叫黑虎,我回去牵两条狼狗来。不!牵三条。”当时我就懂得,我们当时并没有一个叫黑虎的好汉,他家也没有养一条狼狗。堂哥是虚张声势,吹吹牛罢了。那时我俩都只七岁,堂哥文军就学会了这些本领,我什么都没学会就转到深圳来上小学了。十年了,我一直在学校和小区两个院里生活着,而堂哥因为是爷爷的长孙,就有守卫一方疆土的责任。于是他就在老家自由的天空下呼吸。一望无边的旷野练就了他摸爬滚打的野性与胆识。

      小军,你在想什么?还没有回答我哩。“文军哥的问话打断了我的回忆。”你可知道“铁头哥“为行方神圣,我可以带你一睹他的尊容。”

      “一个光头半老头,谈不上神圣,更配不上尊容。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就是为了多吸粉,多赚几个钱罢了。嗳!文军哥,你出学校还只有一个多月怎么就学会讲江湖套话了,社会上的人讲话全是一种声音,用词都一模一样,像一个老师教的。什么经理啊,销房子的啊,还有站长主任什么,说起事儿来,全部照本宣科,把简单的事儿故意整得玄乎又难懂。在说话这一点上,还不如外国的一个小孩小。你看人家佩德罗说话真白又直接,那怕他发音不太准都听得悦。”

      “我说你来崇洋眉外没说错吧”文军说:“我讲铁头哥的事是讲的反话,此人是彻头彻尾的假洋鬼子,他祖籍河南,70车代在台湾出生,就是说他生与长包括十八代袓宗全是在中国。他的父母也我们中国的有钱人,所以他的吃饭、长大、讨老婆、生儿子全不在话下。日子太好过了。到了新世纪流行海外渡金,就是2000几年吧,他偶然也会想起:我靠什么来吃饭,父母死了怎么办。于是他跟爹娘商量,他要走出去,学些洋本事,然后就出人头地,为爹娘挣光。俩老看他是出息了,就鼎力支持。他就到了英国、瑞士、意大利,在美国的时间最长。他听说去西部掏金可以大富特富,于是跑遍美国西部所有的州,等他到加州时,那里的金子全部被人家挖光。他恨他爹娘把他晚生了一百八十年。接着他到阿拉斯加去碰碰运气,因为那是美国最西部的地方,哪知道那地方冷死人啊,挨近西伯利亚了。你看台湾出生的人,到那地方去不是找死吗?所以他就从头顶到脚底所有的毛一根不剩了。有人说是被冻掉的,有人说是被拔掉的,反正铁头哥就这样顶着一个光头回来了。海归在深圳很值钱,就算他在外面没学到啥本事,总归是个海龟吧。小军,我的亲弟弟,现在你知道哥的良苦用心了吧。崇洋媚外是很危险的,洋鬼子都是搞AA制的,他请你吃东西,我怕他到时拔你的毛还好一点,要剥你的皮就更惨了。你看来了······来了。”

      “什么东西来了?”我问

        佩德罗来了。“文军哥说道,鸟瞰着楼下。因为我是近视眼,距离远看不清佩德罗这小子,只见阳台下一排伟岸挺拔的棕榈树,像卫兵一样守护着这幢大厦。棕榈树躯干不分技,顶部叶大,叶影婆娑,正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沧桑的歌。

      这时收到佩德罗的微信:今日聚餐改日,现在我去宝安机场,跟我妈一起前往台湾。妈是去会见朋友,佩德罗是去研究课题,我会把成果带回来加在红酒和牛排一起与伙伴们分享。这几天不要忘掉佩德罗了。

      文军哥说,刚才看见佩德罗小子跟他洋鬼子妈钻进一辆子弹头的车,车屁股后冒起一股轻烟,随即子弹就“嗖”地射出去了。“小军你听,是不是还听见嗖———的声音”文军哥说完,露出一副傻相。

      文军哥相貌是略有憨态,黑不溜秋的一看就很粗造,与文质彬彬相差甚远,把“文军”的名儿安在他的身上,我认为是长辈的失误。他对文静、文雅、文明这些词汇有与生俱来的排斥,出生时的哭声就比普通婴儿哭声大三倍。上幼儿园老师问他,长大后理想是什么,他直接回答:为大了当大哥。因此,上学时他学跆拳道、散打这些东西比在教室学文化要用功得多,学区内那么多体育生,全对他竖大拇指。他也为人仗义,并且善于用最直接简单的办法处理问题。他听人说台湾有个别人想搞台独,他很气愤,说:这是谋反,干吗不去台北抓几个人过来,女的就关女监房,男的就关男监房,还用绳子绑起,再不听话就剥他的皮,看他下次还敢不。

      文军哥说完这话没多久,台湾的台独问题尚未得到解决,也没听说抓个一男半女,倒是文军哥自己被抓进去了。起因是:他们班有一女生跟城关职校一男生谈恋爱。男生请客女生吃,花掉很多钱,有一天男生没钱花了,女生就说:我们不谈了,好聚好散,以后不要见面。哪知那浑蛋小子就扣下这漂亮女孩的手机,并从她身上强行掏走二百五十元说是作为赔偿。

      文学哥接下此案, 认定职校那家伙是浑蛋,他违反了恋爱自由的原则。又是抢钱又是抢手机,理应剥他两层皮。于是就叫女孩子把那浑蛋家伙约至职校附近的城效桥头相见。

      郊外的油菜花开得黄灿灿的。文军哥将那小子捕获于花下,夺回女孩的手机,见二百五十元钱已元力偿还,便打落其三颗牙齿算是与三百元相抵。二百五嘛,四舍五入算三百,他说。因那油菜地属农户的,老农见俩混帐小子损坏了地,遂电活报警。两个脏得猪一样的家伙便被带进了局子。

      那个浑蛋小子是单亲家庭,没有爹只有娘,他家住的廉租房。哪里搞钱赔农户的庄稼啊,这如何是好?文字哥的老爸,也就是我伯伯接到电活,迅速揣起一捆钞票和爱子之心,火速发射,直抵县公安局。赔偿所有的损失,交上罚款,捞出两头脏得猪一样的混小子。临別时,文军爸拿出三千元给那浑蛋小子的妈,说:老妹啊,掉在油菜地里三颗牙不要去找了,给孩子装三颗新牙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这是我的名片,大小问题可以解决。浑蛋小子的妈说了句:“谢谢大哥。” 问题解决了,文军哥就要带到他妈妈的跟前来,飞机腾空的时候,堂哥文军向家乡的大地挥手道别:再见了,,跟我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再见了,班里的女孩。不要忘记我文军,我学好当大哥的本领再回来。文军哥心里的活儿还没说完,飞机载着他已穿过了家乡的白云,在深圳宝安机场落地了。

      已是下班时的旁晚了,落日正圆,挂在天边。我爸驱车到机场接大哥和侄子。文军哥的妈,也就是我婶一直坐在副驾驶座跟我爸说话,我就坐后排看榕树、看行人、看光阴匆匆的地从窗外经过。

      我们在机场外的广场上看见了文军,他身着短袖衫,黑是黑一点,还算健壮。西天的残红映照着他,使得他的脸一边红一边黑。婶婶冲上去将他搂着,又是哭又是摸,检查他身上少了什么没有:儿子啊,你知道不,是那个农民老大哥救了你,他把你带去捆猪的绳子和杀猪刀全藏起了,不然你是暴力绑架杀人啊,那个混帐小子也是属暴力抢劫罪啊,暴力碰暴力,你们两个孩子不就完了。现在好了,来深圳了,就跟小军一起玩,小军是个文明的孩子。快,上车,家里饭热着哩。

      文军哥除了脸相长得粗嘎一点以外,其他小青年身上有的东西,他都有,诸如对美向往,对吃的渴求,对世界的好奇心全与常人无异。他很快就融入我们这个群体。小区里这些伙伴一致认为:新来的这文军为人仗义,也算大方。就算他脸上少点亲和力,还经常露出点傻相,总归也能吓唬吓唬那些爱多管闲事的王八蛋。

      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可是在深圳这还是叫早上。我们几个坐在大鹏茶餐厅过早,靠窗口的位置可以看辽阔的海景。海鸥在窗外的水面上盘旋,始终不肯远去,似乎闻到了“绿丸仔”的香味,像是要跟我们争食似的,它们不断地向我们扑腾过来。如果不是隔着玻墙的话,这些家伙一定会在我们的餐桌上大摇大摆地散步。趁着绿丸仔尚未上桌,我问胖妹:“你知道佩德罗到台湾去是要研究什么课题吗?

      “这个只有上啼知道,他经常说,我是帝派来的,派他来探秘的。我发现他每次说的时候,那样子虔诚又庄严,上帝之光笼罩着他…...来来来,绿丸仔端上来了,来美女,端到我这边来,女士优先。”胖妹连忙站起来。

    “再过一分钟不上桌,她就会跑到厨房把你们的大师傅吃掉:”我们都对着村姑打扮的服务员笑着说。胖妹咕噜了一句:我样子又不像母老虎,还吃人吧,我是小白兔喜欢绿色的食物。我们哈哈哈地在笑,再一看她,她已经囫囵囵呑掉一大半。

    “绿丸仔的绿色是渗进去的蔬菜汁,这个技术是外国人学都学不会的,他们只会用色素,而我们深圳六百多年前就是这样做吃的了。”文军哥笑过后这样说,拿起筷子准备开吃。胖妹的那份碗已见底,她说:“感谢文军帅哥的热情招待,原来小小的‘绿丸仔’是有历史文化的哦,那我就再来一碗,我需要品历史,对文化更有无限需求,同时我又发现,我们文军帅哥是全世界最帅的哥。”

      大家又哈哈哈地笑起来,说世上胖妹千千万,只有我们这胖妹最有文化。

      好的好的,没问题,女士优生。我真不知道我一到深圳就马上当上全世界最帅的哥。原先人家只叫我大哥的,我放心了,我也很帅,文军哥笑成一副傻样,站起来对身着翠花衣的服务员嚷道:“美女,五号台再来一碗,还是大碗的。”

      文军哥坐下来拉开啤酒罐, 胖妹端起了果汁杯,大家依次端起桌上的饮品。胖妹说:“胖妹岂止最有化,还是最美的美女哩。”我们又一齐起哄说:“世美女千千万,深圳美女最自信。来,为自信的深圳干杯。”

      “为深圳来了个最帅的文军哥干杯。”

      “为最可爱的,最营养的胖妹美女干杯”

      店堂里欢声笑语一片。不记得谁说了一声:我们静下来吧,顾客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照着我们这一伙了哩。

      我们各自把脸转向窗外,说实在话,此刻我心里比谁都高兴,因为我的堂哥已经被大伙儿认可。

      这里是深圳著名的大鹏湾,蜿蜒幽折的海岸线足有六七十公里长。阳光在远处的水波上闪耀,静静地散发岀迷人的光辉。闪闪波光里,你可以看见一群海鸦,正向更远的天边飞去。我在想:是先前盘旋在我们窗口的那一伙海鸥吗?它们这是要去哪里?多么自由的鸟类啊,它们有我们人类快乐吗?它们不去觅食的话,会有吃的吗?

      “多么安祥又富饶的一生海湾哪。”片刻的安静后,文军哥轻轻感叹一声,接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百多年前,太平洋最营养的海鲜和下最勇敢的好汉,都要汇聚到这个大鹏湾的。你们知道‘绿丸仔’为何要用上等海鲜加优质南方稻米来做吗?当年是用来犒劳天下好汉的。每次出去打仗前,只要吃一碗‘绿丸仔’,就一定能打赢,凯旋而归,归来了又是一碗‘绿丸仔‘,还要喝酒哩。那可是个乱世啊,当时的朱元璋是个草根,但这个草根的水军最历害,他有勇有谋,所以这个草根,就改变了世界的格局。那时候的英雄好汉从来不吃那些洋把戏,他们只吃自己的民族的东西。”

    “文军哥,你是不是在六百多年前的明代就到太鹏来吃过‘绿丸仔’?是不是那时的味道还江忆犹新?那时您老人家是几岁呀?”坐在侧面的两个伙伴嘻皮笑脸地问道。

    “不管几岁,我的刚才吃的绿丸仔味道最鲜美的,文学哥在六百多年前预订好了,只等我们一来了就吃,哪像你们两个从来没预订过什的吃的,抠门死了,没得担当。我们文军哥同你们不一样,铁骨铮铮多帅气,多有大哥风范。”胖妹说得一本政经。

      我虚见一眼文军哥, 他正目视着远方,一脸严肃的样子颇具威严。

    “明朝建立时,我确实没赶得上平叛乱的行动,这是我的遗憾。那时绿丸仔是给建功立业的将士们吃的,今天我们不是都吃上了吗?”文军哥仿佛从回忆中醒过来,说道:“人吧,来到世上并不仅仅是直奔吃的而来。”

    “可是文军哥,人不是直奔吃的而来对是对,但人一定需要快乐的生活,这也对吧。”胖妹说。

    “对:”文军哥迎着胖妹的目光回答。

    “那没有好吃的东西,哪来的快乐的生活呢?”

      “那没有快乐的话,就不生活了吗?”

    “没有快乐当然也要生活,你出去找啊,找到吃的了,不就快乐起来了,这还不容易。”胖妹说着,音量小一些了,像刚吃下去的食物快速消化掉了,能量不足了似的。

      文军哥说:如果是在特定的环境,比如监狱、比如战场,你到哪去找好吃的东西来供养你的快乐。”

      小伙伴们轻轻地鼓起牚来,嚷道::看样子,没有一点理论水平是当不了大哥的。另一个说,佩德罗当人哥时,他一争不赢了就讲英语。如果你听懂了,他马上切换成西班牙语,整有你听不懂的语种。

      “所以大哥这东西是拿来给别人的佩服的。妙———”胖妹说道又拖出一声长长的猫叫。

      我瞅着文军哥又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他像模像样地说道:“说起‘大哥’这个头衍哪,其实这是份很苦的差事,大哥需要历练,需要负责前行,还要经过历史沉淀。就拿眼前这个大鹏来说吧,大海母亲首先是生下这个大鹏湾,就给他起名大鹏,他就是大哥,六百多年前他就做起了‘绿丸仔’,这是大哥的本事不?接下来就有了鹏城,鹏城这个弟弟就是直奔吃‘绿丸仔’而来。大家知道深圳在先叫鹏城吧。最后来的小弟就叫深圳。各位朋友都看到了,在世界舞台上最光鲜亮丽是该小弟———深圳,它已成为一颗明星,在天空中迸发着异彩,举世瞩日。有几人知道它的大哥叫大鹏,二哥叫鹏城呢?自古小弟就是大哥带大的。兄弟们现在知道深圳是怎么来的了吧。我的话讲完了。”

      兄弟们都默不作声,坐在那里憨笑着,嘴巴微微张开。我看见傻气从那些嘴巴里冒出来。我转头望着窗外,此时太阳隐遁了,东南风是四五级的样子,海面上掀起了海浪。我推开一扇窗,海风带着腥味和海涛声同时涌进来,把我们身上的衣衫吹得鼓起。文军哥说道:“好,爽死人了,我们感受到了海的真实吧,现在打道回府。”于是我再把窗关上,海又成了一幅画。

      伙伴们一起走出店堂,我回头看了一眼,这家店后面很远的地方是马峦山,山前有一些浮云经过,山也就时隐时现,让你错认为不是浮云在动,而是山影在移动。

一完一

                              小军 于2020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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