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份的天气是多么调皮啊!春的青涩以经过去,秋的成熟还未到来,而夏正是夹在其中延续未来的纽带。它可以让农人爱也可以让老人恨;可以让门前的大黄狗趴在地上吐舌舞姬,也可以让雨中飞燕无处藏身。
夏,诚如一位封建统治者,使世界万物都对其俯首称臣——一轮红日当空照没有人敢直视太阳,尤其是夏阳。它犹如天父一般的存在,注视着自己的臣民。他可以残暴:几周不下雨,不刮风,地面皲裂,水源枯竭。万物失声而无言,千里少人而乡空。他把人兽都迁到黑暗阴影中去,因此夜晚也难得热闹起来。他们在黑暗中咒骂打着蒲扇,饮者井水,骂着老天爷,憎着暑气蒸。于是,夏发怒了,它打雷,它发闪,看到了人们咒骂的面孔——憎恨、愤懑与无助。因此,夏把它残暴化成漫天大雨飞了下来。如千万只鼓槌同时敲击,落在青砖绿瓦上,碎瓦顺着浊水一起泻了下来;落在泥土地,荡起的尘土瞬间又被接踵而至的水滴压下去,继而完全融为一团、一滩、一片泥水,顺着地势低的地方奔泻而去。落在人们的头上、脸上、身上。树荫下的孩子哭了,农田里的女人跑了,屋檐内的惊得老人一动不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它不敢再下了,他怕了。因此,胡萝卜尾随着大棒来到了!雨后的夏风是比春雨还要更令人满意的存在了,因为他是直接接触人本身的、触摸到核心的感知。但是,即使是如此变换神奇,让人无可奈何的夏,在一群孩子们看来却不啻于人间天堂。
童年的画面总是在我眼中回放,岁月的记忆总是在我脑中盘桓。
午后,灿烂千阳,万里无云。我背着小书包去学前班上课,说是去上课课本却早已见阎王成了滚油锅的加热器了。走在路上周围没树却能听到无处不在的聒噪的蝉鸣,抬头:不见,有的只是刺眼的光与躁人的热。红色小夹已被汗水浸的发白,黄色短裤也被搂到大腿根部。赤脚灼足无奈只得提拉一双浅黄色凉鞋。虽然如此但我却丝毫不曾憎恶夏,甚至还要非常感谢它。因为每当盛夏时节,下午上学时母亲会偶尔给我五角钱,上学路上我总是‘经过’小卖部。辣条冰棒便成了我的最爱与享受:左手拿着一片周氏辣条,右手拿着冰疙瘩--也就是袋装汽水冻成冰的形状 。一次撕下一小片,含在嘴里露出一多半,待嘴里的化完在用舌头一挑、头一仰,剩下的也进入我的味蕾融入我的内心。通常情况下一片辣条能吃很长时间,当然,若遇到小伙伴时便另当别论。他们往往会蹦上来,我把冰棒给小明,然后传着一人咬一口,继而开始分辣条。慢慢拉下来一条分给一个人、再拉下一条,往往那个过后我吃的也只有一小条。但尽管如此我却很开心。
学校旁边有一条大黑狗,往常总是冲着我们乱吼,我们被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它反而教的更凶。每当这时总是老师来把我们领进学校,我么们却一直在心里记者那只大黑狗。今天它趴在地上,吐着舌头,闭着眼睛,尾巴拖在地上一动不动,偶尔摆一下激起淡淡尘土。我们几个相视一笑,迅速捡起小石子跑到离它三米的地方连而不断地把石子掷在它身上。突然,它猛地立起,抬头看看我们,然后伸着舌头踱步到另一个地方继续蹲下来,而此时我们早已窜到教室紧闭房门。
我们通常情况下都是上午语文,下午数学,偶尔会全天语文全天数学,英语确是好几周都不上一次的。但这种种对我来说毫无影响。我只是在等待中玩耍,在玩耍中等待。等待着长大成熟同样也等待着回忆朝朝。倒数第二排我和发小坐在一起,也正是由于那段时光,我们如今虽然天各一方但仍是心连心的好兄弟。
我翻开书,现在是下午应该上数学课。可能我不喜欢数学的‘爱好’是那时候养成的,每当上课时我的眼都在窗外徘徊。我也不知我在寻找什么!我依然的望向窗外——无云、无风、无鸟,天是蓝的,树是静的,声是宁的。只有一只鸡(不知是公的还是母的)在院中扑打着翅膀乱飞。突然一盆水从屋里冲出来,劈头盖脸的浇在鸡身上。落汤鸡事件就在晴天炎日下发生了。我不知道泼的是什么水,但我认为并且确信是一位女人泼的一盆洗澡水。
“喂,你在干嘛?”
“好好玩的,老人你看。”
说着王韵离开座位弓着身子从后面墙根抓了什么东西回来然后放在头上用俩根手指轻轻拨弄发丝。哗啦啦,有东西有东西落下摊开的纸上。一片、两片、三片。纸张颜色也逐渐变成浅灰、浅黑、深黑——土!他把土放在头上,然后慢慢用手令其滑下,由少到多,由浅入深。好神奇的说。
“哈哈,这么好玩,我也试试。”
一下,两下,三下。好有一种成就感。仿佛不是自然之物,感觉这些东西是我创造的,从我的身体里产生的。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无意中刮过的笔到了碎纸屑,竟然甩不下来!咦?再甩,再刮······我么们就如此享受这种发现神奇之物的乐趣。
铛~挡~档~下课铃响了。我屁股离座想冲去时发现没人动,好奇怪。抬头,发现他们都对着老师手里拿着的水杯看。咕咚咕咚的咽唾沫声弯曲遮盖住了老师大口吞水声
“我有水啊,走吧,跟我一起,我二嫂家就在学校附近,一井水呢,保管你们喝个够!”说着我出了教师门,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班的、一个校的人。我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向我二嫂家走去。我们踏出校门,穿过门前大街,后面是浓烈刺鼻的灰尘,然后进入对面小巷,过三家房第四户便是我二嫂家。我看着他们瞬间把水井围的密不透风,压水的、用手捧的、直接伸嘴饮的。我去灶房拿来碗,学着108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称金银!那滋味好不爽快。
“放学后去河里玩吧?这天能热死人!”回来路上小明对我说。”“中!”
目标确定时道路便成了阻碍 。剩下的课过的好慢,我歪着头趴在桌子上,直起。环绕教室四周,我从没如此仔细的看过教室:左边贴了鲁迅,右边挂着泰戈尔,正前方的五星红旗总觉得不好看。我又把头粘在桌子上,开始讨厌这最后几分钟,怎么比几个月还要慢?无奈我只得用笔在书上画圈,写中字再圈起来。涂黑,再圈,再涂。这样,放学时我的一整页书都已看不到几个字了。这个习惯我直到现在还留着。或许,我拿笔一天这个圈就会一直画下去吧!
我们那里有两条河:一条东河,一条南河。我们去的是南河!水清岸阔,杨柳隔隔。不知名的鸟儿唱天歌,河上水牛快如梭,水草顺水西东去,碾庄石柱中间戳。水声潺潺呼啦响,青草扑鼻泥土香。万里蝉鸣,行人不注径自去;天阔日炎,河面水暖任我行。鱼贯而入兮惊起一滩鸥鹭,欢呼雀跃兮打碎半池清泉!升,则水柱扑面而至;隐,则大肚瞬间有型。惊呼嬉笑之声不绝于耳,美好时光之情萦荡在胸。忽而少一人至,引绿毛水怪置于胸前:发如墨染,腰缠翠带,足蹬青石靴,故作神魔态。碎石下处藏乾坤,虾蟹躁动乱横行。于是围而攻之:砌高墙,垒水草,驱溪流。水淡淡兮欲雨,林幽幽兮蝉谧。已而,日既西倾,力已竭尽。飞鸟尽去,水牛隐形!于是乎离水上岸、更衣添足,踏歌还家,哨音不绝于耳。
等我回到家时,天已完全黑了,月亮等到了她的出头之日。借着月光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前进。十字街口又已聚满了人,女人们聊天气、拉家常,男人们则叼着烟,坦着怀。奇怪,今晚这里怎么没见到母亲的身影?她之前经常到这里和大家打麻将和聊天的啊,她的嗓音大,经常在几米外都能听到的啊?我又仔细寻视了一番,还是没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我用手搓搓头发,理理衣服,故意放慢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远远地,我看到门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很高的个子,胖胖的身体,乌黑的短发与黑暗融为一体。借着月光,音乐能看到那黑花布短裤,下面分不清是缎黑色长裤还是夜色。没错,是母亲!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雅典娜女神的雕像,每走进一步我都能感到心跳加快一倍。
“回来了?”
“嗯”
“上哪儿去了?”
“我~我~”
“王韵都告诉我了,我给你说过多少遍别去河里,别去河里,你咋非去啊!”
不知何时母亲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黄色的笤帚,我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我母亲从没打过我,只这一次,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