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在一个寻常的夜晚,二把刀盛装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喊站在学校破烂的宿舍楼下,仰望着楼上,大声呼喊心爱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楼上往下泼水,宿管的大妈出来骂人,此招被无数学长屡试不爽,百发百中:
“绿裙子——” 破墙那边传来一声声狼狗的回应。
“绿裙子,我想你!”
“绿裙子,我爱你!”
狼嚎般的凄厉喊声持续了一刻钟,楼上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不堪其扰的女生扔下了一只袜子,正中二把刀仰视的脸。
几秒钟的寂静过后,二把刀愈挫愈勇地发出了更为嘶哑的吼声。 “绿裙子!绿裙子!绿裙子——”
深夜渐至,二把刀红着眼睛哑着嗓子抽泣着对一旁的小诗说:“要不先去喝点水吧,渴。”
原来那个晚上嗜睡的绿裙子带着耳机蒙头大睡,错过了楼下一个情深意重的告白。
于是实行第二套方案——弹吉他唱歌。
作案地点选在操场边的草丛深处,这里是绿裙子每天的必经之路。二把刀扛着吉他潜伏在草地里长达三个小时仍不见其踪影,裸露的脊背已被草地里的蚊子在背上叮出了一个八卦图,无奈之下同伙跑去为他买了蚊香,幽幽的烟雾深腾在空中,绿裙子终于翩然而至。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划破了暮色四合的天空,惊起一片飞鸟。
“姑娘别害怕,是我……”二把刀扔下吉他跑出来。
绿裙子惊魂未定的定睛一看,不由得怒火中烧:“k,大半夜的站在这鬼哭狼嚎已经够吓人了,你还点个香……你谁呀?!”
绿裙子话音未落,突然瞪大眼睛,因为二把刀一把拽起她,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的动作之潇洒无与伦比。
草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聚拢过来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喝彩,有人吹起口哨。
“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二把刀在绿裙子的耳边轻轻地说,“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那双放在女孩身后的手,微微发抖。
也许是被眼前情深意重的告白感动了,也许是被男孩大胆的行为震撼了,臂弯中的女孩被完全陌生的高大身影抱着,她并没有惊慌失措或是声嘶力竭,只是安静地站在那。
他一定会被拒绝吧,会的。她不认识他。小诗在心里说,同时暗暗许愿:come
on,baby。拒绝他……
几秒钟后,魅惑的嘴角绽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绿裙子的美女猛烈地点头。
人群沸腾了,二把刀喜极而泣,他的兄弟大木兴奋地以铁砂掌击二把刀颤抖不已的背,祝贺他从此后正式脱离了单身派对会员的身份,只有小诗面孔痉挛地愣在那里。
与此同时,草地上冒起浓浓的黑烟,蚊香的余烬点燃了干枯的草地,一时间火焰参天。男生拉着女声仓皇的从火场中逃出来,一群人跟着他们在黑暗的校园里狼奔豕突,堵截他们的是全校的宿管人员。
这件事最终以被学校记过收场——但从那天起绿裙子正式的成为了二把刀的女朋友。那天,是二月十八号。众人皆喜她独悲,夜风凄凉的吹过,二把刀和大木不约而同的欢欣喜悦心旷神怡,而小诗的心却悲伤不已。
画外音:这种感觉熟悉吗?谁的青春里没有过一两次酸涩的暗恋呢?
Two
小诗的寂寞疯长出一朵朵上下起伏的水母,半堂线性代数课上的忧心忡忡。
君坐教室头,我做教室尾。那一端,二把刀紧挨着绿裙子,隔着半个操场的距离,却像隔了东非大裂谷一样,隔开了两个世界。
“好,我们找个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忽然安静了,代数老师推了推眼镜,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同学们都绷紧了神经。
“杜小诗!”人们松一口气,被点到名字的人依然坐着没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大木在后面用手指戳她的背示意她起身。唉,大木他懂什么,老师不知道谁是杜小米,杜小米也不知道她提的问题是什么,与其站着回答不出饱受天下人目光的凌迟,不如营造出一种今天逃课了的假象。
“杜小诗!谁是杜小诗?”同学门纷纷将刀锋般的目光射向当事人,被其用死鱼般的眼神回敬过去。
来吧,记我的缺课吧,小诗心里自暴自弃的想,失去了最爱的人,线性代数就是拿满分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没想到的是,大木站了起来,抬头注视着老师的眼镜,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会。”
“你叫杜小诗?”老师怀疑的看着你,“可是花名册上面性别是女啊!”
大木一定是忽略了这个,但是他灵机一动,用绵羊音说:“我就是女的。”
人群发出阵阵嬉笑,小诗惊讶的看着他,是的,在这个中性当道,伪娘盛行的年代,大木看上去的确……
也许是老师真的相信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也许是老师决定放杜小诗一马,总之这件事情在老师一记犀利的白眼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小诗如蒙大赦。
“你已经缺课两次了,这次要是再被记旷到一次,这门课你就完了。”大木认真的对小诗说。
他真的对她很好。
小诗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大木的仗义持续很久,因为她听见二把刀对绿裙子说:我的钱不多,但是你喜欢的,我都会为你买回来。绿裙子也没客气,怎么奢侈怎么来,每礼拜一套新衫把自己打扮成时尚女王的模样,二把刀在学校附近找了各种兼职,赚钱给绿裙子花,买来各种贵的咂舌又不实用的东西来取悦他的女王。
大木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支冰淇淋,自己吃一个,递给小诗一个。
小诗拒绝,并对绿裙子的行为嗤之以鼻:“哼,花男生的钱有什么出息。”还刻薄的对其冷嘲热讽,“那是一种出卖色相的行为。”
大木吃完手中最后一口冰淇淋,并执着地把另一支硬塞进对方手里,说:
“那有什么,真正喜欢一个人,不管他再怎么冷淡你,刻薄你,就算是利用你,你还是会忍不住爱他。更何况是为他花点钱了。”
他总是能那么轻易就刺伤她,心里酸痛一下,小诗低下头去。
是啊,她忧伤的想,二把刀是古龙世界里走出来的人,他是浪子,浪子身边从不乏美女,自己是什么?只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有着无性别的友谊的伙伴而已。
想到这,小诗眼里一片雾气升腾。
而这时,夕阳的光应景的洒下,她的长头发和睫毛被晕成了金色。大木忽然害羞地说:“我发现你不笑的时候比较好看。”
“啊?”
“嗯,你笑的时候嘴巴咧的太开了,露出了至少12颗牙齿。”
“shit!”
二把刀不解风情,兴冲冲跑来,要请大家吃饭,并带上绿裙子,他兴高采烈地说:“礼拜六晚上,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带你们拜见嫂子!”
画外音:如果这种桥段真实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怎么选?
Three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无尽的大课,小诗伏在课桌上百无聊赖,坐在我前排的大木低垂着头,手放在课桌下面,纹丝不动。
清晨8点35分的光线穿过一旁窗户斜斜射在男孩身上,黑色的头发被镀上一层好看的金色轮廓,好像柔软的向日葵种子,小诗的脑中忽然闪过“温暖”这两个字眼。
如果跟喜欢的人能够这样一前一后坐在有阳光的教室里上自习,脑子里无思无念,也是很幸福的事吧。她再次悲伤而没出息地想起了二把刀。
“啊——”忽然一声凄厉的大叫划破了容纳一百多人大教室平静的空气,小诗被吓得虎躯一震,有如得了帕金森症。
前排的大木保持着仰着头双手伸向天花板的姿势,小诗拿中性笔狠刺其后背,大木回头,愕然地看着她。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之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面八方涌来一阵不明就里的狂笑,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眼镜:“这位同学,你是做噩梦了吧?那我小点声,别再吓着你。”
大木顶着众人的目光,向小诗报以意味深长的一笑。
五分钟后。
“所以说马克思是犹太血统,但是无国籍人士,不过——”老师的声音幽幽浮在空中。
“啊——”又一声威力无比的怪叫,教室里的笑声再次被引爆,小诗气急败坏用铁砂掌击你的后背。
“站到教室后面去!”温润如玉的老师居然怒摔课本,眼镜反射出凌厉的寒光。
在大学的课堂上有此一站的确很糗,大木满面通红向教室后方走去,少年的尊严就这样在众人东倒西歪的笑声里被践踏了。
物伤其类,小诗以一敌百,仇恨的瞪着众人,一不小心看见二把刀笑倒在地,几欲死去,抽搐着面部向大木竖起中指。
这一天,大木一共在马哲课上大叫了若干次,被冷嘲热讽以及嗤之以鼻若干次。
“给你。”放学后他把一个小小的包裹丢给小诗。是什么?
“你怎么了?”女孩瞪着他,“你今天在马哲课上鬼哭狼嚎什么?”
“你先打开来看看。”大木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诗打开小袋子——里面躺着一张绣好的十字绣,她想起上礼拜自己曾信誓旦旦说要在室友的生日party上大秀一个最用心的礼物,一个复杂透顶的十字绣,而之后因为太懒而放弃。
这几天她正为这件事焦虑不已。
“快折腾死我了,”大木皱眉,“这么个小破玩意可真累人啊,我连着缝了一个礼拜,颈椎都给弄出毛病了,今天终于做好了,你看看做得可以吗?你同学明天生日,把这个送她吧。话说你们女生的爱好真奇怪啊。”大木扶着脖子转动颈椎。
“所以说……你今天在课堂上大叫是因为在做这个?”
“我那是因为即将完成人生第一个十字绣而太过于兴奋,于是乎就大叫了几声。”大木的眼睛闪闪发光,像两颗透明的水晶球。
小诗忽然有一种,不知道被谁,反正是被人委屈了的感觉,她是替他委屈。想到你那样一个以man为人生准则的大男生,顶着其他男生异样和鄙夷的目光在等下一针一针绣着这么娘的十字绣,在教室里因为十字绣的完成而放声大叫,被老师骂,被同学笑。
心被触动,也许和他的尊严相比,她才是更重要的东西。小诗心里竟有点甜蜜,但又因为这种甜蜜而慌乱。
画外音:少女情怀总是诗,看到这你的你,有没有曾经的回忆浮现?
Four
大家都在的时候,就是小诗最孤独的时候。
四个人坐一桌,嘻嘻哈哈抖包袱,小诗还是如常耍宝逗大家笑,她发现我并没有很沮丧,只有一丁点,轻微的,胸口堵了块棉花的感觉,所以频频深呼吸以派遣抑郁。
绿裙子果然是个大美人,这么近看也很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吃相过于豪迈,一盆麻辣鱼片瞬间被秒了。但是二把刀一点也不介意,满含爱意的摘下挂在绿裙子嘴角的一粒葱花,微笑看着她大块朵颐。
也许是过于哀怨的眼神出卖了小诗,或许是绿裙子洞察力过于敏锐,出于同类的敏感,纤细的手从二把刀手中夺过杯子,向小诗扬了扬。
“你就是小诗啊,”绿裙子阴郁而聪明的笑了,“你就是刀刀从小玩到大的那个女发小吧,呵呵,你长的很可爱,谢谢你对刀刀这么多年的照顾,来,敬你一杯!”
她叫他刀刀,这是一种挑衅吗?小诗敏感地想,举起杯子,她将冰凉微苦的液体一饮而尽,升腾起来的气泡,像无法流出的眼泪。
绿裙子嫣然一笑,那个楚楚动人而又不怀好意的笑容几乎激怒了小诗,脸渐渐发烫,她把长头发快快在脑后扎成马尾,将全身火力集中于眼睛,死死盯住绿裙子!
滋滋作响的电流在两双对峙的眼睛之间穿梭,大木和二把刀互看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不祥。大木抢过小诗手中的酒杯,二把刀对绿裙子皱眉。
小诗不胜酒力,她想不起那天和绿裙子是怎样像两个女刺客般刀光剑影一剑毙命,只记得大木好多次抢过我手中的杯子仰头喝光,还记得大醉的绿裙子冷嘲热讽的对自己说:“你喜欢他,你喜欢刀刀,对吧!?”
多年的铁哥们二把刀震惊的看着小诗,一会,他的目光渐渐柔和。她快要被这滚烫的目光融化了,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Five
暗恋中的人其实真的很可怜,和偷偷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装疯卖傻的笑,贪生怕死的笑,还时时担心因为这个秘密被公之于众而受到羞辱。
暗恋的人浪费了那么多眼泪那么多年,换来一个什么也不是的自己。
大木怕小诗出事,紧跟着她跑出来。小诗不想见他,直接跑进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屋子里的光线好暗,透明地空中浮起灰尘。
女孩子种下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阻挡了所有洒向她的阳光,也阻挡了一直试图走向她的那个人。
“小诗。”大木像哥哥一样擦去我的眼泪,拍拍她的头,他的手指好粗厉,“我知道你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可我不在乎。”
“我说过,真心爱一个人,就算她喜欢了别人,你也会忍不住爱她。”他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小诗看着他烟火明灭的侧脸,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他哭得更厉害了,哽咽着说:“对不起,你对我很好,真的。我都知道,我不是没心的。但是我不喜欢你。”
因为大木不是二把刀,不会左脸一道伤疤,右臂一条血痕的在球场叱咤风云,也不会像行走的刀刃,跳跃在黑白颠倒的江湖。二把刀,是独一无二的。
她一定伤害了他。
“小诗……”她听见异样的声音,侧过脸去看——
少年深深看了她一眼,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熄它。他好安静,像一湖温柔的秋水。
“但求不负我心。”他沉吟着,仿佛在对自己说,“我为的是我的心,我知道你也一样。”
我为的是我的心——远久的过去,好像也有一个姑娘这样说过。
阳光从窗口照进黑暗的屋子,奇异的光线从窗口放射开来,他站在光影中。
背对着她说,“后会有期。”
画外音:很多时候,你之所以受伤是因为:认为在亲密关系中只应该感到甜蜜。其实,
受伤是亲密关系的必然部分。
Seven
可是大木并没有立刻离开小诗,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第二天就如常一起吃饭和上图书馆。他始终是个好人。
有一天他们隔着操场,远远看见二把刀和绿裙子在争吵,二把刀突然有如马景涛上身一般一把抱住绿裙子,后者推开他,前者不依不饶再次抱住她,绿裙子抡起两只小手使劲砸二把刀的背,二把刀不闪不避任由她。
“你听我解释!”二把刀咆哮。
“我不听我不听,你让我走!”绿裙子呼喊。
“你不要走,你听我解释!”二把刀抢过绿裙子的手攥在手里。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大木和小诗对视一眼,欣赏着男抱女、女推男的戏码。
“偶像剧来源于生活啊。”大木感叹道。
说时迟那时快,偶像剧突然演变成武侠片,绿裙子势如破竹的一巴掌如一束闪电砸向二把刀。
“啪!”一声响彻云霄,整个操场都抖了三抖,人们纷纷看去。
看上去高大威猛实则弱不禁风的二把刀在绿裙子强而有力的臂力作用下跌倒在地,下巴着地,口吐鲜血。
二把刀气息奄奄站起身,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巨石,那一刻遭此奇耻大辱的男生势如猛兽,似乎忘记了对面站着的是个他爱过的女生,眼睛里一片血红,手中生猛的冷兵器眼看就要挥出去。
小诗完全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大木霍然如獒犬般扑过去将二把刀摁倒在地,两个一米八的伟岸身躯在尘土里翻滚。
“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绿裙子撕心裂肺的大喊,眼泪奔涌而出,“你给我记住!”她失控地想再次冲向二把刀,小诗拼命抱住她。
“啊——”二把刀崩溃的在地上掩面痛哭,把本身就乱如鸟巢的头发揉得更乱。“日子没发过了!”他扯着嗓子喊道,“老子要跟你分手!”
小诗紧张的抱住愣在原地的绿裙子,我以为她会跳过去,但她平静的擦擦眼泪,拍拍我的肩,看向二把刀:“行啊,当初说在一起的是你,现在要分手的也是你,你真是个——”她优雅地转身离开,“伟大的纯爷们。”
绿裙子离开了二把刀,他恢复了自由的身份,可是小诗心里并没有欢欣喜悦或是喜极而泣。
她愣住了。
她完全被这场可怕的分手搏击震撼了。
爱让人变得温情,有时却让人变的残暴,甚至能把一个优雅的淑女变成凌厉的泼妇。爱,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从前她脑海里的爱情很美好,今天才明白至死不渝四个字其实永远只是琼瑶笔下的故事。
一周后,二把刀发来短信说:小诗,我想见你。她看着短信发呆,第二条短信冲进手机:小诗,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
小诗关上了手机。她怀念小时候的二把刀,那时候他和现在判若两人。现在的这个他已经不再让她魂牵梦萦。
她忽然意识到这种念念不忘有些愚蠢,她有些害怕,原来她对二把刀长久以来的单恋,也许只不过是一场虚妄的幻觉。她被自己欺骗了。
她忽然不可抑制的想念另一个人,她想念他。但求不负我心,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画外音:
关系中永远不变的就是变化。陌生人可以变成熟人、朋友、爱人,爱人也可能变成朋友、知己、灵魂伴侣,也可能变成熟人、陌生人,甚至敌人。但有一个规律从未改变:关系在抱怨、指责和怀疑中消亡,在自由、温暖、支持和爱中丰盈。
Eight
她飞奔去找他,我知道这个时间大木一定在图书馆,但是她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他身边站着另一个女孩——一个欧美身材,日系脸蛋的芭比girl。
“小诗。”他略带尴尬向她点头。
一切都那么明白,起初是失落,渐渐地,悲愤代替了伤感,小诗悲伤地怒了,扭曲的表情没有收住,兀自向难过的深渊滑去。
她想他一定会对我难过的神情视而不见,但是一不小心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不忍的神情,小诗有了一瞬间的错乱。这样的伤心场合多留何意,不过是徒增伤痛而已。她留下一个幽怨的眼神,撒丫子闪人。
在同一天内甩人和被甩的滋味,有点咸,像是眼泪的味道。小诗漫无目的走在校园里,面无表情看孤独的风景。
她想这辈子除了父母之外,也许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大木对她还好的人了,他一直站在阳光照不到的角度,悄悄的疼爱、纵容着她,像他这样在意她的微小心思、为她的笑容真心去快乐,替她的失去伤痛的人,他是唯一一个。
如果重来一次,她再也不冷落他了,不伤害他,不刻薄他,也不拿笔尖扎他了。
但是她知道,她错过他了。
她弄丢了校园时代唯一真挚的爱情,甚至连一张照片都不曾留下。
别了,我最爱的,别人的男友……
画外音:据说一个男人悄悄喜欢上一个女人并把这份喜欢深埋在心里的概率是两千分之一;这个女人在遇见这个男人四次之后,喜欢上他的概率为四分之一;而男人始终保持恋慕同一个女人的概率是二分之一,相爱的两人最后结婚的概率是三分之一。两个人从相爱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概率是这样凌厉和复杂的分数:19/960000。
Nine
小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沉浸在甩人和被甩的双重打击里不能自拔。她那么想念阳光下他耳朵旁边金色的细小绒毛,伤心欲绝又浑身无力,悲伤得不见眼泪。
无处可去,就来到操场。
傍晚操场的草坪被夕阳染成了漂亮的橘色,小诗大字形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上面火焰一样的云朵。吃晚饭的时间,操场的人们作鸟兽散,形单影只,她抬起一只手臂放在额头,闭上眼睛是为了更清楚的看到他。
有温暖的气息拂上睫毛,小诗睁开眼睛。
一张反方向的脸,星星的眼睛,女孩子一样朦胧的长睫毛,正好投影在脸上,因为很近的逼视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在做梦?还是醒着?
“小诗。”头顶上方传来遥远苍茫的声音。
不是做梦!小诗受了惊吓从草地上鱼跃而起,头顶重重的撞向上方的鼻子。“啊——”两声声嘶力竭的嚎叫撕裂了天与地间的寂静。
惊魂未定,我看清了眼前捂着鼻子的人,是他,他不害羞,也不尴尬,只是像从前那样笑了。
看着他久违的笑容,她心里有了一丝的窃喜,但这快乐转瞬即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忿。她指着他的鼻子一阵恶言相向:
“你欲扬先抑!你深藏不露!你丧尽天良!”她的恨意一时间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语无伦次的用眼神杀死他,用嘴巴讨伐他。
“好吧,我丧尽天良。”他没心没肺地看着她,“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他还是喜欢卖弄文采。
“莫向东风怨别离。”他接着来了一句。
眼泪却有如大海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小诗发现自己竟坐在草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为什么哭呢?她哭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委屈,更不是因为他。哭是因为愤怒,她气自己为什么用了那么久才看清楚自己的心,为什么等到离开的一天才觉察出爱他。她自己在心里留下了一颗鲜活的血窟窿。
他的眼睛忽然变的有些悲伤,伸手帮我摘下长头发上面沾上的草屑:“我就知道,只有等到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才会意识到我的存在,看的到我的好。”
小诗高亢而又悲凉的嚎叫出一句令她至今颜面尽失的话:“悲伤逆流成河,我为谁而不顾?”
大木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找我干吗?不怕你的那个销魂芭比girl吃醋吗?”
“那是我回国的海归表妹,表妹!”他瞪大眼睛一拍大腿,“哭什么嘛。”
但他的嘴角,悄悄上扬起一丝甜蜜的笑意。他得意的笑,如春风拂面。欲擒故纵这招他使得不着痕迹,她输了。
看着大木的笑容,小诗心中充满了杀戮的欲望,面孔抽搐,中指不由地想要指向天空,但是她忽然发现他笑的很好看,牙齿洁白好像甜蜜的奶油冰淇淋,又像光滑的陶瓷杯。
夕阳很柔和,比橘色更柔和的,是少年的白衫。白衫下的身躯不再赢弱,甚至开始现出结实坚毅的轮廓。他成功的由一只楚楚可怜的小泰迪长成了一头优雅并霸气外露的大藏獒。
对他的愤恨被一颗不争气的好色之心渐渐消解。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继续着翩翩书生的风格,“你知道吗?我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为我们遇见最合适的彼此做好准备。”
“暗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又说,“我们一直站在阴影里太久了,所以,是时候一起走进有太阳的地方了。”
同时,他第一次握紧了她的手,女孩的手被卧在湿润的掌心中,男孩的手,微微发抖。
他像一个乱世里的英雄一样牵着恋人的手,超然看向远方,像一只傲岸的白马。而她,像一株幼小的植物依附着大树一样依附着他。
温暖的光穿过云层撒下来,投射着两个相拥的身影……
画外音:很美好吧。谢谢你看到这里。
他们最后,幸福了吗?
不一定。
亲密关系的真相,其实很像一株脆弱的植物,需要被关系中的两个人需要不时关注、呵护和照顾。
大木和小诗的爱情,也一样需要终身的经营。
亲爱的,从来就没有完美的爱情和婚姻;完美的爱情是:当你完全接纳了天下没有完美的爱情和婚姻,并脚踏实地地体验不完美的一切,并一直努力使她接近理想的状态。
爱情不易,且爱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