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说的女主死得很惨烈，她是为爱情割腕自杀的。

“翻开的刀口像小孩的嘴唇，殷红的血流了一地......”小说中这样描写女主的死亡。

看到这里，她几乎是在心里惊叫了一声，或者是哀嚎。

良久，她才闭上视线模糊的双眼，泪水像滚动的弹幕簌簌而落，放下手机，躺了下来，任由眼泪划过太阳穴融入头发里。

小说是王朔的《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她记得他说过喜欢王朔的小说，她想更了解他一点。

又过了半晌，她才懒懒地爬起来，扯了卫生纸，胡乱地擤着鼻涕。

窗外暮色渐浓，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望着远处房屋的墨黑剪影，轮廓分明地刻印在淡青色的苍窍，望着极目之处的空寂，突然觉得很寂寞。

“也许他联系我了吧，”正想着，她打开微信，果然没有他的消息。

她把他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为的是让自己不再指望他的回音。

她讨厌巴巴地等他消息的自己，没一点自我和自尊，她也想让他尝尝等消息的苦，可他没给她机会。

但她还是忍不住每隔半个小时就打开微信瞧一瞧，然后又失望地关上。

手机上的显示时间是晚上8点，距离他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过节已经36个小时了，除了昨晚午夜12点的一句“到了”，便再没多余的音信。

“别管他了，再也不管他了，他都没有想我，我凭什么要想他？”

“可能他今天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吧。”

“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糟了？”

“能出什么事情呢，他从来都是不会主动联系我的呀，在一起一个月，我的心思他应该是知道的，那他到底把我当什么啊，我们算是恋人吗？”

2

雨停了，窗外早已暮色苍茫，昏黄的街灯透过暗淡的雾霭，显得怅然若失。她坐在黑暗中，不再抱有一丝希冀。

“等到了明天再说吧，先睡一觉，明天他也许就联系我了。”

“要是现在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分心就好了，就不用巴巴儿地光等他了”，她现在觉得每一分钟都长得像过了一整天。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咕噜爬起来，赤脚走去开了灯，端端地坐在桌前，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地响着了好一会儿，她感到胸膛里砰砰地跳。

“喂——”电话那头的男孩声音闷闷的。

“喂，你——你在干嘛？”她的声音微弱的有些发颤。

“没干嘛呀，你打电话干嘛？”

“我刚刚看了一部小说，很悲伤的爱情故事。”

“所以呢？你就跟着悲伤起来了？”

“嗯——我觉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说着，不觉滚下泪来。

“那回头是岸吧.....”男孩有点不耐烦地说。

她听了这话，气噎堵喉，哭得更加厉害了。

男孩听见电话那边抽抽噎噎的声音，换了柔和的语气说道“别看那些伤春悲秋的了，求你了。”

“你以后绝对会关心我吗？”她问

“会。不过别用‘绝对’这个词，这个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男孩说。

她忽然呆住了，愣怔着不再说什么。

“喂——喂——你在听吗？”男孩问。

“嗯——”她答到。

“早点睡觉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男孩的语气很强硬。

“哦——”她仍是愣怔怔的，等回过神来，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

3

她哪里睡得着，脑中像电影胶片一样，回放着跟他在一起的过往。

她想起初见那天一起走过的林荫道，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她的心也跟着那阳光的节奏跳跃着，小伙子说了个什么笑话儿，自己咯咯咯地笑不停......

她想起林荫道边那条碎鱼鳞闪亮、半边蓝半边绿的河，河上有灰点和白点。细看来，蓝是天，绿是树，灰是鸭子，白是鹅。小伙子兴冲冲地说要跳下河去捉一只肥鹅上来送她......

她想起他们黄昏时分乘过的那趟地铁，两个年轻人亲密地聊着，小伙子把身上仅有的20块钱给了那地铁里弹吉他卖唱的，她顿时觉得那吉他声、歌声也格外动听。抬眼看窗外，夕阳还没下去，只是把线条抖落了，变成一片甜软如黄酒的云......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变得不再那么美好呢？从哪一件事情开始，他的心意变质了呢？

她始终想不起来，爱情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走到了头。

《重庆森林》里的金城武说，“什么东西都有它的保质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

连保鲜纸都会过期。”

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当保质期那天到来时，她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和手足无措。

4

多年后，她回忆起曾经这段并不成功的初恋，那个晶莹的、雀跃的、轻盈到云霄里，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时，满心的感触，有心疼、有不服、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欣慰。

因为，爱情固然美好，得到了，是我们的幸运，我们把最好的年华织进彼此的生命里。可是，如果当年求而不得，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那些轻盈的、雀跃的、卑微的小心情便只属于我一个人回味把玩，他则如一只水晶杯般，立在我记忆的华光里，杯身上没有指纹、没有裂痕，他没盛过美酒，也没沾染过我的眼泪。

还因为，情爱的终极目标并不在于牵住了谁的手，而是我们在一段爱情中总会照见自己内心最柔软、最暗沉的那一面，会有一个平时看不到的自己腾空出现。

那或者是个为爱勇敢的盖世英雄，或者是个看似暖、实则渣的情人，或者是个睡在豌豆上的傲娇作女，或者是放下一切洗手做羹汤。无论是怎样的幻化与变形，那都是我们内心深处最被压抑的一个自己，或是最渴望成为的自我。

所以，她感谢每一个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是他们修正了她自己，让自己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无论他们此时是谁的一心人，最终和谁白首不相离。

明天就是中国的情人节，有没有情人不重要，有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