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凉
川熙
暮春时节,微凉,桃花尽数绽放。
日光晴和,片刻却有雨声滴落,飘飘洒散眨眼渐浓,路上行人纷纷躲到附近的凉亭里避雨。
刚刚幻化人形的桃花精一桃,望着从天而降的雨滴却欢快的笑了,她缓缓勾起手指,雨滴仿若通灵一般巧妙的避开她的周身,恰似一个天然屏障般将她护住。
“姑娘”一个温润的男声忽传至她的耳边,一桃猛然回首,将双手藏于袖中,顷刻雨滴尽数洒落全身,迷茫的水汽中,隐隐看见一男子,他踏着水声而来,紧接着一把青色的油伞已然撑起在她头顶上,
“嗯,这把伞送你了”面前的男子脸颊有些微红,左手手掌拳起,微微抵在唇边,故作镇定,眼神并未直接望向一桃,扑哧一声,一桃忽然笑将起来,面若桃花,灿如星辰。
男子显然有些慌乱,突听见远处有人大喊:“公子,公子”。男子连忙将手中竹伞塞在一桃手中,别过脸匆忙跑开。独留一桃莫名地撑着伞呆呆的站在雨中,她轻轻转动竹色青伞,雨滴恍若纷飞的桃瓣般四散开来。
一桃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右手轻捻,嘴中默默念了一个诀。便消失在茫茫雨气之中。
自那日后,一桃每日除了修炼,就只蹲坐在桃花树下,手中攥着那柄伞一看就是半天,伞并无特别之处,伞面上只随意绘了一枝含苞的桃花。一桃盯了许久,杏眼中渐渐溢出了满满的笑容。
微风吹过,拂落了一地的花瓣,一桃伸出手,有雨,滴落在掌心中,握住手心,啪的一声撑开伞,缓缓的走向那日与他相遇的地方,雨如丝般滴落,渐渐打湿整个屋檐,远远的就瞥见了在屋檐下避雨的他。
着一件竹月色的袍子,眉目间淡淡的,宛若山岚中的雾气般,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半边袖子已然被雨浸湿,一桃抿起唇角笑了笑,悄悄走到他身旁,收了伞。侧脸轻轻道:“公子,又见面了”。
男子微然一惊,寻声而看,赫然发现她就站在自己身边,不觉心像漏掉一节般,未等他答话,一桃轻启朱唇道:“谢谢你的伞”。男子似乎略显紧张,握住的手心恰要沁出汗珠来一般。
雨顺着屋檐滴落下来,连成一片珠帘,将他俩与外界隔绝开来,所有的声音仿若暂停一般,只闻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男子转过头看向她长作一揖道:“在下顾延之,敢问,敢问姑娘芳名”气息有些不稳,却难掩语气中的激动,一桃眨了眨眼,盯着面前的男子朗声道:“你叫我一桃好了,书呆子”。笑声清脆,如檐角被风吹起的铃音般。
自此,每到雨天,两人似心有灵犀般,都会走到初次相遇的地方相见,每到雨天,就会勾起彼此的想念。
今日的雨似乎暗了些,大雨如瀑,一桃在檐角下等了许久,从天明等到天黑,一直未等到顾延之,一桃心下隐约不安,准备离开时,回首却发现顾延之在雨中踉踉跄跄的像她走来,一桃心下一惊,不顾一切的迎了上去,顾延之全身都湿透了,嘴唇泛出青紫色,猛然倒在一桃的身上。
一桃紧紧抱住顾延之焦急道:“怎么了,延之”,怀里的人勉强睁开双眼道:“父亲不同意的我们的婚事。”颤抖着吐出这句话后,忽然昏死过去。脉搏微弱,即是将死之人。
暴雨如骤,一桃拼尽全身气力,双手结成花状,眉头微蹙,将此生修为尽数注入顾延之的身体里,漆黑的夜晚里,一桃的周身映结出无数虚白的微光,每注入一丝修为,一桃的身体便会透明一分,直至最后,修为耗尽。
风乍起,雨微凉,空留一地的桃花瓣。
多年之后的暮春时节,早已赴任京都的顾延之携家眷重游故地,江边早已开满桃花,层层叠叠,花朵灿然,忽闻幼子稚嫩的声音:“爹爹,你怎么流泪啦?”顾延之这才发觉泪水从眼眶中止不住的留下,莫名疑惑道:“怎么会有眼泪呢?”
桃花瓣落了他一肩,恍若听到有女子微微的笑声,
回首却无人,只闻潇潇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