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one -
朋友小D坐在沙发上,气鼓鼓地问:
“我婆婆节俭地有点夸张,她也是个退休的会计,养成了爱捡破烂的习惯,常在小区寻宝,拿到家里改装个小物件,还挺开心的。”
小D的表情里有对捡破烂的不解和不懈。
我问,“干净吗?需要消毒吗?”
小D忙补充,“也不拿太脏的物品,物业和保安允许的,只是些小物件,比如装修的小螺丝钉啊,小板材啊。”
“你婆婆该是个什么状态呢?”
她眼神里有了光芒,说,
“别整这些东西到家里来,别太添满当。
又不是旧社会,赶上饥荒囤货。”
“还有呢?”
“我还希望她能有些品味,不要老看些没有营养的娱乐节目。”
“我还希望她可以读读书喝喝茶。”
小D讲的眼都亮了,回到现实眼神又黯淡了,“郁闷啊。堵得慌。”
“哈哈, ‘理想婆婆’很不错啊。
以前我也是,感觉电视剧里的场景看多了:
下了班,满头银发的婆婆裹着围裙,热气腾腾地端出营养丰富的饭菜,招呼一家老小吃饭。
印象中慈祥的老年人,围着厨房和孩子们,满脑子都是烹饪美味的佳肴。
结果呢,我婆婆完全不是这样的。
她把“省事”“高效”放在第一位,什么菜做的快,如何能最快解决做饭,或者是力邀我公公做饭。
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年轻人为了美食要跑到一家店打卡,要在店里排队。
炖白菜,是她的最爱。
她很不喜欢吃肉类食物。
当年我做肉类时,拿出一块300克的肉,她及时制止,不要用这么多吧,分成两次吃吧。
而且她班主任出身,离学生还有半米,不说话就足以威慑班级。
这有力量的口吻。能想象我悲催的心情吗?”
听到别人的故事和自己半斤八两,是激发共情的来源之一,小D已经快走出婆婆阴影,笑的不亦乐乎:
“给予你深深的同情。然后呢?”
我拍了她的胳膊一下,说“九年前,我婆婆帮带孩子时,我还以为她会精心准备美味辅食,像其他奶奶一样。
后来我发现我婆婆完全不喜欢做饭这回事。”
我理解的“婆婆”愿意做饭、脾气温和,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的形象。
实际上,我的婆婆,事业高效,做事利落,操持家里大事,比如买房子冲在前阵;
身材就像衣服架子,喜欢买衣服,比我还时尚。
这是实际中的婆婆。
- two -
◆ ◆ ◆ ◆
年轻的我,被电视剧和传统无意识给“影响”了。
“其他婆婆”这个概念,也完全是个伪命题啊。
这个类似“其他孩子”,不自觉地去把孩子的劣势和其他想象出来的“综合平均孩子”的优势对比,无比沮丧。
中老年妇女,为什么一定都是热爱厨房的设定模式呢?
这也是“集体无意识”,在给我们渗透思维啊。
我也不喜欢做饭,为什么就设想有一个热爱扑在厨房的婆婆呢?
我婆婆在中学工作,非常忙碌,每天很早就要赶到学校,这可能也是形成了她追求“高效”“省时”的一个原因。
我也可以带家人去好吃的餐厅吃饭,带她感受,慢慢感知到食物的丰富和精神享受。”
小D问,“哈哈,那后来呢?”
“我婆婆也开玩笑地问我,你为啥就不会开车呢?
你看人家儿媳妇,都能开着车带婆婆兜风;
你们屋收拾地整齐,保持很困难,几天又现原形了;
你干活能不能麻利点,地上的污渍还在那,还是我来打扫吧。”
“哈哈哈,她们心中,也有理想的儿媳妇形象啊。
她这么说你,你不生气?”
我回答“她们也有自己看待”儿媳妇“的优先级啊。
她期待我带她开车兜风,我还挺惊讶的。
期待和现实有可能完全不同。
我和我婆婆无话不谈,也经常展开辩论,谁让我们家都是老师出身,都能说啊。
我和她讲,现在不像上世纪,有私家车挺稀罕,带婆婆兜风也拉风,出行如此便捷,我带她出门,变换不同专车司机,还不用找停车位,多好。
我经常给她‘灌输’思想,比如“孝有三种,小孝孝之身,中孝孝之心,大孝孝之智。
常带她去文化沙龙,艺术展,美术馆,看电影,吃美食,还给她报了全年花艺课,有更多滋养,慢下来,感受一些美学。
这些隐形的内容,也是希望让她更美啊,更柔和啊。
“你可是中华好儿媳啊,还能说回道的哈哈。”小D打趣。
我严肃了一点,看着她“其实我也感激她的觉悟,每次我和孩子爸吵架,她都向着我。
她说一个智慧的老婆婆,就得向着儿媳妇,不能搞封建老一套。
她是很大气的人,爱憎分别,同情弱者,一视同仁善待每个学生。
到现在还有几十年前的学生和她联系,感激她不偏不倚,点亮了当年贫困学生心里的光。
我婆婆还是不喜欢做饭,以省心省事为第一要务;
我和娃却爱上了厨房,尤其是老大,热爱研发各种辅食,给弟弟吃。”
//
- tree -
◆ ◆ ◆ ◆
小D 的婆婆在破烂改造的过程中收获很多乐趣,但可能会把家里弄得略微凌乱。
而小D也从近乎憋出内伤的状态,到理解了婆婆的“认知优先级”和她完全不同。
什么是“认知优先级”呢?
对于每个人来说,有些事情比其他更重要、更紧急、更喜欢、或者更有强烈的动机去处理,而对于“优先级”的理解,是因人而异的。
比如说,有人买衣服,第一优先级是风格、品牌;
而有人买衣服,优先级是价格;有的人选择品质;
还有的人回答,是“舒服”。
回答“舒服”的声音一出来,其他人哈哈大笑。
打量回答者,穿着最宽松的棉T恤、布鞋来上课的。
选择“风格”的朋友,则是优雅得体、赏心悦目。
买衣服这样的小事,每个人理解也是天壤之别的。
还有哪些小事儿呢?
比如我选择食物的优先级是“美味”“营养”,而同事的优先级是“高效”“便宜”;
关于选择和大事儿呢?
我选择工作的“优先级”是“创造”和“意义”,而朋友的“优先级”是“稳定”和“舒适”;
“优先级”没有绝对的“对”和“错”,而我们往往容易忽略别人的不同,认为是要按照我的节奏、想法来,或者是设想别人的生活方式和我们设想的“理想”状态是要一样的。
在紧密的关系中,如果认清对方的“优先级”,减少了“我执”“我认为……必须”的理所当然,会更容易看见真实的人,对话的空间就有弹性,就变大了。
小D的优先级是“干净”和“整洁”,而婆婆的“优先级”是在变废为宝的过程中,找到“设计”和“节省”的乐趣。
小D说接下来的计划是和婆婆交流,为她打造一个“创造空间”,专门来收纳和展示她的“作品”。
有一些深层次的“优先级”冲突,是在价值观领域的,难以调和;
也有很多“优先级”不同,可以通过类似小D的新的解决方法,来求同存异。
A喜欢“西红柿”,B喜欢“土豆”,可以相处愉快,而如果A 想要“稳定”的工作环境,B想要“奋斗创造”的环境,也没有问题。
而如果A硬要逼着B去改变认知,从充满活力、不确定性的工作中离开,去选择和自己一样安逸但几十年如一日的环境,这就会触发矛盾和痛苦。
如果A去试着理解为什么“奋斗创造”对B来说是重要的人生功课,而不是和ta一样的“唯稳唯定”,也许B会感受到A的理解和关心,而不是我们都要活成一样的生命状态。
当我把假想的“理想婆婆”看做婆婆应该有的样子,就充满了郁闷和不安;
而当我看到了婆婆真实的样子,也看到她的人性光辉,和可爱的一面。
从20几岁的单纯,到丰富地理解人的“优先级”,也去不卑不亢地表达自我“优先级”观点, 过程持续了几年时间。
在家庭的关系中,因为过于亲密,我们有时候急于去“套路”对方,比如要把自己的想法套到对方身上,最容易忽略的是孩子的“优先级”。
当孩子表达要看一会Ipad休息一下,我有时候第一反应是“作业写完了吗?”
这时候我的“优先级”是“作业很重要,不完成不可以。”而实际上她可能真的比较累了,只是想放松一会儿。
孩子的表情是无奈的,感觉“好吧,我先处理你的优先级。”
当我能够看到她的“优先级”是“想舒缓疲惫”,我也放下了紧绷的神经,不一定继续“勒令”作业,而是真的“看见”她的需求优先级。
我在写到尾声时,孩子爸爸进来了,我说“赶紧看看,提提意见。”
只见他手指快速滑动,根本就没有仔细看,我不禁“愤怒”地说“你好好看”。
他回答“饿啊,我刚收拾东西,要去吃饭了。”
我还想劝他,“就看一下下?”
他“哀怨”小眼神过来了“我的优先级是什么?”
我知道他要“诱供”我说吃饭,我也很“顺从”地说“吃饭,快去。”
你可以不认同对方观点,但不会执念到非要去“改造”对方,和掰着对方要和你一样的认知。
台湾禅者林谷芳先生提到“现代人讲人际关系,常只强调人跟人的关系,实际不如先返观自我,看自己该摆在什么位置。
佛家讲因缘和合,任何事物都有因有缘,不可能单一成事,也没有谁能独立于他人而存在。
当你把别的生命放进你的生命环节来看待,并保持一种基本谦卑时,逆缘就会少。”
从这个角度,关系之间的互动,也是能从理解对方的“认知优先级”开始的,彼此映照,一如明镜,照出自己的思维模式,是否多元和丰富。
end
作者:Melody曾婷,思维教练,女性成长教练,致力于国内女性的心智提升。咨询微信:370357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