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房子已经盖了三十几年，檩木都已腐朽，春天的时候野草从瓦缝中生长出来，将缝隙撑的更大，每逢雨雪天气，便有雨水顺着那张开的缝隙流进屋子里。
我一直担心房子会不会忽然塌掉。
那天的天气预报显示，我老家有暴雨，我知道那时候应该只有我妈一个人在家，心中涌起种种画面，都是不祥的预感，顿时焦急，于是打电话给家里。
电话响了两分钟才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的声音：“谁啊？”
家里的是座机，她还记不住我们的电话号码。
“妈，是我。吃饭了？”我问。
“嗯，吃了，你吃了没？”她听出了我的声音。
“还没呢，刚下班回来，一会儿出去吃。”和她说了两句，心就放松下来了，由原来的坐姿换成更加舒服的卧姿，问道：“妈，家里下雨了是吧？”
“嗯，下呢，六点多就下雨了。你那儿下了没？”
“没有，都有半个月没下了，这儿比不了咱家，闷热。”我说道。
“那你赶紧去吃饭吧，一天挺累的，吃完了早点歇着，别玩手机了。”
“还不饿呢，待会再去。”我说着，肚子不争气地传来咕咕的叫声，幸好不用肚子接电话，我想到这，倒把自己逗乐了，也就笑着说：“快一星期没给家里打电话了，跟你唠会儿呗。”
“嗯，歇会儿再吃饭也行。”她喜欢在电话里和儿子说话，就说：“最近对象谈着没？老二老三都有了，就你不让人省心。”
“哪儿那么容易啊，你就放心吧，不耽误你抱孙子。”我调侃道：“他俩谁生了孙子不是你的，你说你着急什么啊！”
“那能一样吗？”她在电话那头大声道：“他们是他们的，你的是你的，是都是我孙子，可那也不是你的不是？你们哥仨就你不省心，你说你咋就不着急呢？”
“得得得，你别说了，我也找呢，这不是找不到吗？”催婚最是头疼，我急忙转移话题，问道：“家里没漏水吧？”
“漏了点，好多了，上次让你爸买了水泥糊了几块瓦。”
听到家里还是漏水了，我的心又开始纠结，说道：“妈，要不你去我二婶家待会儿吧。”
“去你二婶家干啥？这大雨连天的，说不定他们现在都睡下了。”她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待着，你也别担心了，这房子塌不了。”
虽然只有小学二年级文化，我妈却不笨，已经猜到了我的用意。
“那你在墙角上待着......”我说。
“你就别担心啦，我活着这么多年，还赶不上你？去吃饭吧，一天怪累的，吃点好的，别舍不得。”
“没事，真的不饿呢。”我继续撒谎，问道：“今年庄稼怎么样？”
“长得还成，这场雨下了，一直到吐花都不缺水了......”她说道，好像已经把刚才让我去吃饭的话忘了，继续说着家里地里的事，又说街坊四邻谁家刚娶了媳妇，谁家老人没了，谁家盖了新房子，谁家和谁家闹别扭打架了，谁家坑了谁家的钱......
每说完一件事，她自有她自己的观点评论，我平时很久才回一趟家，对那些复杂的关系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只是偶尔插一句嘴，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
很快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刷新天气预报，发现老家的暴雨已经过去，就问道：“妈，雨停了吗？”
她应该是出门去看了看，等了一会儿才说：“不下了，你赶紧去吃饭吧，哎呀，都八点了，这时候还有饭吗？”她开始为我的晚饭着急。
听到暴雨果真过去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点，笑道：“你以为这是咱家呢，人家大城市饭店都是十点十一点才关门，有的后半夜还有开着的呢。”
她嗯嗯了两声，就赶忙催促我：“别说了，挂了吧，你赶紧去吃饭吧，多吃点。”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都快看不到裆了，还多吃？不过这话我没说，不然又是一顿唠叨，估计还得半个小时，我的肚子已经快饿瘪了。
挂掉电话后我去吃了饭，晚上九点多又打了一次，确认房子没事才在她的催促中再次将电话挂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