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曾经对我们恶语相向,我们爱的无可奈何’《彩虹》 | 虐心同性爱情故事

五天前老林发微博私信和我说她要出国上学,去马来西亚。那时侯我在高速上爆了胎,车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努力拉方向盘的几秒失控中,我觉得就要翻车掉落高桥。

后面为了躲避我的三辆小车连续追尾。在人生须臾的茫然瞬间中,我不得不与遭遇事故的司机们的大吵特吵。

我很生气,很想回骂,甚至想挥拳头打眼前这些个脏字不停的龟孙。

但是罢了,我不想被这个世界改变。


我打开手机,看到了老林的私信。

老林是我的前对象,我们分开了三年,三年间她从没找过我。但在每个心情澎湃的夜里,我总有找她重头来过的冲动。


保险的事理清,回到了广州我狭小的出租屋。我看了她微博的定位,在重庆。她要去吃麻辣火锅,画着很韩式的美妆,笑的依旧掏心掏肺。一如曾经感觉,温暖美好。


我发呆了很久,回复她说恭喜。

秒回,她说六天后成都飞吉隆坡,要不见一面?


三年前我俩还在上大学,寒假时一起去新加坡旅行,因为一个背包好不好看大吵大闹。

她那时候心情不好,父母在闹离婚,闹得很大也不好看。

年初十她从家里跑出来让我陪她去旅行。

回到青旅,老林吵着要我向老妈出柜,我们自己组一个家。

我拒绝。她恶狠狠得威胁,说要去我家闹,告诉我妈妈。

我恶狠狠的回瞪,你敢!


半夜里,她收拾行李要回国。

我说一起回去,她很坚决得拒绝。

我赌气躺在床上装睡,说不送。

我一人逛街去买了那个背包,把剩下的钱狠狠消费买了很多鞋子和潮牌。


形单影只得继续旅行,一个人吃美食,一个人拍游客照,和一面之缘的旅伴吃饭,独自去便利店买了很多啤酒,发很多条微博。

等到开学回到海口后,我觉得还是很生气,给她打了电话说分手。

来往电话,歇斯底里了几个回合后彼此彻底拉黑,删微信,删号码。

分手,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这两年没了她我过得也算滋润。和高中同学璇在回家过年时见面后,偶尔开房,算是开始新的关系。

璇经常主动找我,看到我朋友圈定位武汉,她都会给我电话。偶尔我想出门散心旅行,只要提起,她也都欣然赴约。这就够了,我不再需要那么强烈爱憎分明的感觉。

我喜欢拍照,分享美图美食。但与我同老林一起时一样,我不发两个人的照片。

关于我俩的关系,对外只说是好朋友老同学。

总有人玩游戏时提问我是不是彩虹,我只冷冷得告诉全屋人不是。


我讨厌人们怪异的目光,憎恨他们夸张谈论我们时的语调。多少人从未遇到过爱情,只凑合着生活度日。他们不够格评论我的爱人,曾经愿为老林付出一切的我的悲伤。我懒得和他们深谈。

在与老林分开的三年里,夜里我经常失眠。起床抽烟,在总有星星点点光亮的夜色里,我在心底明白了我想和她共度余生……

这是我唯一想到就会嘴角上扬,眼神不再混沌的事。对我们将拥有的幸福,在幻想中我深信不疑。但白昼到来,我一次次再被现实的恐惧击溃。我不愿尝试,只有将这真挚的情感深埋衣柜……


我查了广州到成都的机票,真贵,时间还很烂。可我着实受够了偷摸点进老林的微博,在网络上偷偷查看她开心与否。动态中她没有了灿烂笑容,我会忧心失眠;可她若不再抱怨生活我又会高兴过后又再添忧愁。

心里骂一句脏话,别纠结了,赶紧买下半夜最便宜的机票。


老林约我在大熊火锅见面,我刚进店门就听到她熟悉的大嗓门儿,喊服务员拿加多宝不拿王老吉。

是我提的分手,我尴尬得打招呼,忍住激动,假装淡定得坐下。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倒是笑嘻嘻的,说我帽子真好看想要。

她老是把我买来的潮品据为己有,不管我舍不舍得。

我有点不愿意,但还是帽子脱下来给她。她要到手很开心,帽子在她头上很好看。

她撇见我的手链,问她给我的佛串呢。我说不流行了,放在家里。这时候熟了一锅的菜,我俩就开始忙着大吃特吃。


之后和她一起逛春熙路,熙熙攘攘的大街全是人和卖破烂儿的纪念品店。

她兴致勃勃,什么都要尝,什么店都要进去溜一圈然后什么也不买。

拉着我排各种小吃曲曲折折的队伍,搞得我食欲又起,肚子撑得要爆炸。

她说今天和我俩第一次旅行去大理的时候特别像。


晚上在酒店做爱,她紧紧的抱着我,说想我。

在情欲的高潮中,我几近窒息,我回答知道。

我删她的微信,拉黑了电话,但是没有删掉支付宝。她在大年三十总会发个红包问我去年怎么样,祝我下年快乐。我会偷偷点进她的微博小号,看她掩饰着不想让大家知道的不安不快。在想她想到不能自已的夜里,我不放过一丝有她的蛛丝马迹。

三十那天,我总是还给她519红包,少一块不说520。因为我还在生气,气她把一个人我丢下。我强忍着不主动找她,因为我好面子自作自受,你当时扔下我,我也要你尝尝被我扔下的滋味。

我说我爱你。她哭了,抱我更紧。我也哭了。


喝了很多酒后,她骑在我身上给我按摩。我问她为什么去马来西亚的学校,垃圾浪费时间,突然想起来她之前在韩国的夜店定位,又赶紧问和谁一起去的首尔。

她揉搓我肩头的双手温柔,说和小开一起去的,她学韩语的闺蜜。我又问那为什么去大马,不是喜欢韩国么。她撇嘴说学不会韩语,大马便宜。我骂她没脑子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点生意。

她用嘴喂了我一口占边,又和我缠绵一番,问我再在一起好不好?我开心的快要疯掉,瞬间浑身充满力量。

我忙着用假棒子满足她,难掩喜悦。可得把你干死一把受罚先,她咯咯笑啊啊呻吟。不知过了多久,筋疲力竭后,我强迫症式的摸到手机看收到的一堆的微信和未接来电。

是璇,她看到了我在成都的定位,说她在成都出差。

我有点愣神,老林问我是谁?我答说我妈。她沉默,跟我说她在三年前爸妈签字离婚后向他们出柜了。

我呆坐在床头,无言以对。

微信又收来璇给我发的酒店定位。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我要走了。

老林盯着我逃避的目光,说不要一说到未来你就要逃走。

我说松手,胡乱系上胸罩,套上外套,匆匆离开。


我和璇在成都匆匆见了个面,迅速完事。璇很忙,我送她上了回武汉的高铁。她说很快就能去广州找我,我点头说好,广州等你。

老林一直不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打她的电话她又不接。我只有在她走的那天去机场找她,在亚航飞往吉隆坡的登机柜台前死等。

老林来得很晚,她的行李超重,在柜台和地勤又忙活了好久。

登机的时间所剩无几,闸口前她对我说,如果两年内她毕业之前我能想通,我的未来里有她的话,让我去大马找她。我沉默,送她入闸。


我在回广州的飞机上闹了肚子头痛欲裂,想是吃的火锅太辣,一路颠簸,我心烦气躁。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对于男人,也有能勾起我欲望的,但是碰见了太多可爱的姑娘,交往了太多女生,自己变得很爷们,也就慢慢的定型。

如果我是男生,我肯定一早就向老林求婚,或者和璇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做全天下最好的丈夫。

我真的很爱很爱老林,曾经我愿意为她付出所有。我也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未来里有一个家,家里只要我和她,还有她要养的金毛大狗。

但是我给不了她承诺。

我蹉跎了彼此时间,我在浪费自己的生命,我在逃避。须臾间就已告别年少,这无解的未来到底要如何面对呢?


大学毕业,我干起了清洁生意,和在一个小区长大的哥们周州搭伙。

周州和我朝家里各拿了二十万买了车和装备,雇了三个广州本地的大妈,我们五人每天开着他取名叫医生的白色小面包,满广州跑。什么屋子脏就扫什么屋子。

国人都抠门,简单的清洁觉得自己也能做。为了拿到客户好评,周州买了很多的化学水。我们每天使力气的把墙壁刷白,柜子抛光,整个房子焕然一新,让客户在评价里惊叹我们的服务简直魔法,一间房子的清洁费周州收三千,他和我各拿八百,阿姨们分剩下一千,剩下点作为油钱药水等成本。

我负责的清洁区域是厨房,每次进厨房,我就狂撒去油脂药水。先清洁橱柜,用药水把所有柜子擦得纤尘不染。等化学反应的差不多了,再拿出钢刷和铲子,刷灶具,和黑色油腻腻的排风扇。

厨房干净了,我的白制服变得很脏,回家了我再用消毒水刷制服。

一年不到,刷了一身尘埃。胃里吸了很多消化油脂的药水,难有食欲。


辛苦两年,订单稳定增长,公司又请了七个阿姨,分为两组人马。我和周州就只负责接单和检查工作。每天对阿姨们的工作挑三拣四,嫌马桶洗的不够亮,某个角落不够干净。阿姨们被我们追求的变态完美都搞得神经兮兮,恨我们恨的牙痒痒。

周州知道我是弯的,他也知道我和老林的事。大学时代他就骂过我,说不想出柜那就别浪费爱人青春。我从新加坡回来后和老林分手的事他很满意,说要不是和她分了手,我也不会变得越来越沉默,工作时能十二分卖力把厨房刷个锃亮,给咱们生意增色不少。

周州是个八卦的大直男,除了我的感情事,连清洁阿姨和老公吵架的事都跟着瞎掺合着调解。阿姨们都喜欢他,总是很热心的给他介绍对象。但他对感情时闭口不谈。他搞大过一个杭州女人的肚子,在大学时候。女人比他年纪大,想把孩子生下来,他不答应,强拉她去打胎,最后分手,之后就我就不知道了。

周州是我男闺蜜,从小一起上下学,一起买小零食和小玩具。小时候他就说以后要做生意。他说做生意有意思,体验了很多有意思,赚了很多钱后他就天天在小区了搬个椅子躺着,摇扇子,听歌下棋。

小时候我说我想写小说,我说挣多少钱无所谓,我要每天锻炼身体,在城市里暴走思考,过午不食。我要去流浪,就一人一包,落魄一生。

周州说你牛x,我说他傻x。

我说他以后是街边老大爷,周州说我以后要成为老道姑。

我说咱们这些理想随时就能实现,根本不用等老去,等到有了钱。

他说是,但如果现在就实现了,他就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可以期待。


大四那年老林把我在新加坡撇下后,我去买了很多的鞋子帽子和那个她说不好看的superdry大背包。毕业在即,打算从西藏去尼泊尔然后往印度重走西游路,如果停在路上不回来也罢。但周州突然出现在海口,跟我打电话说他租了车要环岛。我想了想觉得先环岛了再去西游也不迟,就把大背包扔在一边,上了他的车。

环岛的路上他请我吃了很多海鲜很多烧烤很多啤酒。在我喝的高兴愿意为所有有一丁点在乎我的人付出一切的时候,他开始大谈特谈他的的生意人理想。他说把理想付出实践的事,想想就开心,但是一个人又有小小的害怕。

我吞了很多的生蚝,肚子被啤酒胀的要炸,拍桌子和他说没问题,我俩一起做生意去,去广州,白天干活,晚上就出去嗨。


那时我们开到了分界洲岛。在海岸面对迷蒙的大海,我俩都喝大了。一起睡了之后,他哇哇大叫念叨杭州女人的名字。我对着镜子呕吐得自我厌恶至极。

我和自己说,一定要把老林忘了,从此刻起重头来过。


三年后,我送完阿姨们去佛山清洁,在回广州路上车子/爆胎追尾,感受了十秒的人生走马灯。人生白驹过隙的情绪实在没有忍下,跑去成都又见了老林。

快要模糊的感情强烈得涌上心头。

如果不能与爱人相伴余生,人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三年前我给不了她答案,三年后一样,我依然是那个没用的我。

璇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中时我因为打扮中性,性格自大,和同学老师都相处不好。

课间我去厕所,年级里无聊的女生会大叫有男生进来。我只有忍着憋尿,心里把那些臭婊子骂死。

心里忍得,生理上忍不得。一次我上课时候溜出教室去厕所,被几个隔壁班上体育课女生大叫男生进厕所。我又羞又怒,当场发飙揪住一个女生的头发,狠扇她耳光。

因为这事,我被学校记大过,妈妈被叫去教导主任室谈话。

教导主任是我们班主任,秃头的他说你孩子打人。他还想说我心里变态不男不女,像他在女厕对我说的一样。

我站在妈妈身后拿眼神盯他,打算他一说出口我就把他从教育楼六楼抡下去。

教导主任读懂了我红眼眶愤怒的意思,闭嘴喝茶,让我妈说话。

妈妈开口说打人肯定不对,您看怎么才能不记过,记过这是跟档案的事,对孩子不好。我请教育局李局长约了马校长和您晚上一起吃饭。您先尝尝看这茶叶,还有……


从小到大,妈妈对我说过很多次,妈妈去找人。

上重点初中不够分,妈妈去找教育局长;学校分尖子班,妈妈去找班主任请多关照;医院看病,妈妈去找主任同学不用排队。

妈妈是本地土著,大学在省会上学,毕业后回家当公务员,嫁给了大领导在单位里混日子的儿子,认识本地所有单位的一把手。虽然家里没大钱,但在零零年代的中国,生活很是滋润。

小学六年级时,妈妈和我爸离婚,因为我爸和同事乱搞,搞大了刚毕业大学生的肚子。女学生坚持要生孩子,跑到我爷爷办公室哭,说做了检查是个儿子,不结婚就去政府门口闹。

妈妈和爸爸和爷爷和好多人谈了话后离婚。妈妈带着我外调省会了三年。我爸和那个女的结婚生下了妹妹。

妈妈回到本市后升职做领导,每天忙着各个山头种树砍树,评文明城市。我爸在原单位继续混日子继续玩,那个生下妹妹的女人则不再工作,天天浓妆艳抹的四处打牌四处浪。仿佛当年的争吵打骂,要撕破脸面的威胁通通不曾存在。


我再也不回东门老街的家,过年再没有爷爷家团聚热闹的家庭聚会,没有一桌一桌的麻将牌,初一到十五吃不完的过年饭。仿佛由始至终,我的亲人只有一个妈妈还有外婆和姨妈。

我跟着妈妈在省会呆了三年,从大城市回到满大街都是电动车的本市,我嫌弃家乡落后,懒得和任何同学做朋友,只想着放假了过关去香港逛街。


10年中考上午考完最后一门英语,下午妈妈就送我就搭上了飞机去上海,让我暑假去上海姨妈家住着去新东方学英语。姨妈在我不上课的时候把我赶出家门去世博会长见识。

那个酸臭的梅雨时节的夜里我和姨父一起,看世界杯熬夜到两点,四点被姨妈叫醒去排中国馆的队伍,排沙特馆的队伍,排无止尽的队伍。在等待中,我凝视万人踏过满地的垃圾杂碎。品尝等待的果实,参观被塞进场馆里的虚假世界。

妈妈无比希望我能出国读书,定居,她希望我能过上简单模式的幸福人生。她竭尽所能为我排除万难,我只要认真学英语就好。而我呢,喜欢东门老街边上的加辣加凤爪的粉店,喜欢有钱去买很潮的帽子和鞋。喜欢看电视,偶尔看书,晚上睡不着有很多情绪在脑海里挥散不去,在深夜里喝浓茶把它们写下。

我不想出国,我讨厌油炸的食物和面包。但是姨妈的孩子,爸爸那边亲戚的孩子,所有的人都在出国,超市里卖肉人家的孩子也在国外。妈妈觉得我也要出国,花光她一生的积蓄理所当然。


打完人后,我变得厌学,沉默。那时候文理分科,我的理科成绩更好,但选了喜欢的文科。我的语数外成绩还行,能考到一百分,偶尔再加十分有余。喜欢历史,可我拒绝背诵历史事件的具体时间和对我国的久远意义还有数不清历史人物的贡献。至于背诵量更大的政治课,一次期中考试我创下过全班唯一不及格的事实。搞笑的政治老师为了自己的教学质量给我加了一分让我有60分。那个矮小带眼镜的胖子把我叫到办公室,仿佛对我施予了天大优惠的让我感恩流涕。

璇是我的文科班同学,也是从前没分班前的同学,没分班前我们没什么交集。一到课间操的时候,我都会跑去教职工的楼顶,居高临下的看底下的密密麻麻人群整队,做操,再稀稀拉拉得涌进教学楼。

我觉得很多老师很傻逼,我也是个大傻逼,在这里过着无法忍耐的荒诞日子。

我偷带手机上学玩,璇带手机放学给家长打电话来接送。一次我偷玩手机被没收后,我借了璇的手机偷拍政治老师的慷慨激昂,自习时我俩一起看视频忍笑到被罚站,从此开始有只言片语的交集。

但只是比普通同学要好一点的交情,无甚其他。那时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是理想,我想着要去北京考清美,做一名画家。


2011年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后,在学校已经无法呼吸的我和妈妈大吵一架后登上了去北京的飞机。

在北京我遇见了老林。

璇在家乡默默苦读,考上武汉一所211学了英语专业。

而我从海技院毕业创业第一年回家过年的时候,在人民路排队买麦当劳甜筒时碰见了她。璇排队在我前面,她很开心得把甜筒给了我,然后又陪我排队再买了一个自己吃。

我见到她很亲切,几次见面后在粉档里试探着牵她手,她不拒绝。送她回家的电车上,她紧揽我腰。半身酥麻,于是我掉头,开房。

过完年她给我发消息说路过武汉可以去找她。此后我对武汉有了特殊的好感。

在喝酒时我向周州聊天报告说我和璇在一起。周州回忆璇的成绩在高三突然挤进年级排名。本来一个普通一本的成绩,最后考了文科二十六名,读了武大。

周州骂我,不知反省,好容易放开老林,居然又和新人陷入深坑。他很说我自作孽定遭报应。我埋头喝酒,喝得光阴似箭。

从成都回来,我和周州拿了保险的钱重新选车。他精打细算,要换性价比最高的车型。我没和周州说我去成都见老林的事,他和璇打过几次照面,我怕他嘴碎失言。

璇到广州开会,给我打电话,我和周州看完车后一起去找她吃饭。在饭桌上,周亦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大谈特谈前晚在酒吧碰见一个很帅的gay。喝得不知好歹了说什么台湾亚洲第一个婚姻合法,玩笑我俩未来可以去台湾领证。我埋头吃菜不理他,但璇饶有兴致,说台湾还是不够开放,想去悉尼看彩虹游行。周州赞同说好呀,正好二月过完年去,反正开年公司也没什么生意,他还能晚一点给新车上保险。

我心里藏着老林的事,不和他顶嘴,一瓶接一瓶的喝了很多的啤酒,酒醒后璇已经给我俩定了飞南半球机票。

冬季湿冷的广州,我收到璇的微信留言说过年回家见,期待悉尼之行。

想到长途旅行我就火大,忙了一年好容易放假回家躺几天,居然要去外国看游行。我都要被同性恋这个身份烦死了,一个拧巴放不开的人哪有心情去看他人的自由放纵?

和璇在广州碰面时,我脑海中也充满了老林。她和我告别时的背影,她果断的转身,微博里她发的很多大马美食,她与我在成都的缠绵。还有我们在一起的四年。

我有那么多的苦恼悲伤,我只能将它们在内心消化。


新年和旧年一样,在外婆家吃清淡的年夜饭。从上海回到家乡的姨妈和姨父在厨房里忙活,妈妈不停打电话拜年和接拜年的电话。我给外婆看我东奔西走时手机里拍下的照片,和外婆玩b612,玩自拍,让外婆和在美国读书的表姐视频,夸海口要带外婆去环游世界旅行。

三月约了去悉尼,在家里我就没找璇,呆到大年初三,便回了广州。

年初六周州开夜车回广州,喊我出去宵夜,说他爸妈逼着他相亲。他逼急冲爸妈吼这辈子就自己过,结果老人家在相亲人家面前眼泪就止不住。他心软下来,答应明年一定带人回去。

我说你爸妈真他妈怂,居然冲自己孩子哭。他说是,你爸妈最牛,能动手就绝不费口水的。我问他打算怎么办?他不答。

我说不然我陪你去杭州找她吧,等我从悉尼回来。

他还是不答。

只有一杯接一杯,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在悉尼,我对璇说对不起。

在疯狂的彩虹人潮中,我说我是深柜,我的世界不会有七彩的光芒,我们在一起是浪费你的时间。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想再继续……

璇问为什么,爱是平等,如果你害怕周围人的眼光,我们可以离开我们的国家……

我说对家人我开不了口,我也受不了躲去外国,去国外又怎样?我们开个小店过一辈子吗?我英语不好,也不喜欢老外的自信,我不喜欢融不进的西方的社会,我不要做下半生的局外人。我只能用中文思考,我不能放弃我的思想,只有在祖国,哪怕我只是一个打扫厨房的,但我觉得踏实,觉得我还有成为什么人的可能……

璇问真的无计可施吗?

我长久得沉默,我说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成长,但我会从此刻开始面对,我需要时间……


璇微笑,伤感得说,没事,我愿意等。从青春到成人,我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与你再次重逢。你是那样的特别。

我知道你在北京遇到过很重要的人,陪你走过生命灿烂和低谷。

她是你独一无二的光芒,而你也是我独一无二的光茫。不用担心我,我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和爱的人在一起,有房有车就是我的梦想。我喜欢澳洲,想来好久了,谢谢你陪我一起来,让我梦想成真。我想在这里多呆几天,找中介问问移民的事。


我没有想到璇突然的告白,小小的她说出那么坚定的话语。我回忆那段冰冷高中岁月,它给予我的小小温暖熠熠生辉……

回到广州,送周州上飞机。周州说他一个人去就行,他打算把公司结束,想去杭州重新开始。

我说可以,说哪怕有天大的不可原谅,只要还相爱,你们就可以再在一起。

周州说你也可以。我淡淡一笑,同他挥手告别。



两年。璇去了澳洲读书,看她的朋友圈很精彩,蓝天沙滩,打卡各种国家公园。


周州没有留在杭州,他和相亲认识的姑娘结婚,回到家乡进国企坐办公室。天天泡茶养生,周末跑去三江钓鱼。


我翻箱倒柜找出了大背包,去印度流浪,写在路上的杂想。我没有去马来西亚,老林的微博也不再更新,过年过节没有从支付宝传来的红包。

我知道她在想办法把我忘了,我也在生与死的沉思中恍惚。将世事遗忘。


五 请回答2012

‘与你相遇的2012年过后,北京的的雾霾再也没有散去。

我们在一起吧。

清晨我们在大大的房子中醒来,你还睡眼惺忪,赖在被窝里不起。

我比较少眠,我早早的打上咖啡,热好面包。将无油的早点端上阳台,刷刷手机,望着宁静的街区,等你慢腾腾的挪到桌前。

在我意识到我画不出传世的杰作,我的心底一片虚空,我不会成为someone,我不会改变世界,我的理想只能是一个理想之后,我的所有激情澎湃就也消失。

我一度觉得活着没意思,再找不到快乐的办法。

但如果我们在一起,一切都好了。

我爱你。我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我会那样的爱你,认定你是我的挚爱呢?

因为青春的魔力,因为初恋,因为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很爱很爱你的我吧。

我永远无法忘怀我和你在一起的十七岁的时光。只有那个时候,我发自内心得全心澄澈,勇敢阳光。我不为家庭的悲剧的难过,我为有理想有朋友的年轻岁月欢乐。

我与你整日整夜活力无限得说话大笑,我只对你毫无保留,说出心底每时每刻万千思绪。’


我和林在一起的时候,我十七,她十八。我俩在清美附近的培训班里相遇。

那还是2012年,北京没有雾霾,还没有iPhone流行。人们的琐碎时间都在发呆沉默。我则端着小单反走街串巷或者蹲在画室里疯狂练习素描。

十七岁的我,瘦高沉默,觉得自己的画应该每片色彩都倾满灵魂。

林来自舞蹈班,身型微胖,总是在集中上文化课的时候带着全班人一起和老师唠嗑。她总是很高兴的样子,即使我嘲笑她的体重,玩笑她不可能拿到合格证。

她拉上孤独的我逃课去看各种展览,加入她稀奇古怪的饭局,逛各种批发市场听她发财的大计。她带给我快乐,每天她都陪伴着我。

我曾无法想象十八岁的到来,我不曾想过理想不会实现,我考不上清美甚至普通美院,我不曾想过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少年过着普通艰难却如常的人生。

一切都能想像,但我们不能预想。

我们太年青,我们太可爱。


‘可能一生的真诚都在年少时用尽,所以失望才在你抛下我后笼罩灵魂。我的心坏掉了。

无邪天真预料不了分离,青春万岁打败不了时光。当日若你不抛下我,同样不成熟的我也会某日离你而去。曾经很爱很爱你的我,从前很爱很爱我的你,我们还能过好这一生吗?

我们这一代人,没有时代磨难,只有虚无难耐。我们想得太多,反而没有得到结果。

在你我相爱的时候,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世界对我们并不宽容。人们总是带着变态奇异的眼光盯着我的短发,让我总想逃离,觉得无法面对。可仿佛一夜之间,我你已经分开,我已经放弃坚持之后,突然世界对我们表现友好,告诉我爱是平等。可我怎么办?我说了那么多年的自欺欺人的谎言,我压抑成为了习惯的孤独冷漠,我接受的孤独命运已经烙印。你已经去了国外,你早已不在我身边。

因为只活了二十多年,所以我觉得十年的时间很长,十年从初中到步入社会,我都很像当一名古惑仔。说话不文明,对人也不够礼貌,碰见问题总想着动手动脚,能发泄出来多好。’


我总想逃离,想避世,想流浪,爱落魄,爱迷茫。

在德里我给腿上纹了一尊大佛,我蹲在恒河边上看烧尸,我在哐当的火车上想海子想卧轨的疼痛。

我想到了记忆中的黑暗,想到爸爸对妈妈挥起的拳头,想到落榜的我三月在北京的地铁上哭泣。

我想到了死亡。


在流浪中我被无边的悲伤打败,但我不会去死,因为我找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

一个人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度过一生?

以任意的的方式。

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合理的,只要他主动选择。我们不一定会过好这一生,但我们可以以任意我们选择的方式度过。我们依旧会悔恨,我们依旧会失败。这是我们的一生,我们不被世界改变的一生。

走到尼泊尔,突然我想通。我突然不想再做古惑仔,不再想流浪。我想成为gentleman,想和世界和解,想去吉隆坡找林,和林说我还爱你,从今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管从前如何绝望难过,从头来过,毕竟余生漫漫,世界美好,而我,只在乎你。’


在加满德都到拉萨的大巴车上,我一路泪流。




尾声

回到祖国我立刻买了飞往吉隆坡的机票。千千万语,千真万确,千种情思,我爱她就像爱生命啊。


在吉隆坡,老林听完迟来得告白,对我说对不起。

她说,如果我们如今相遇多好。

我们就在彼此成熟时在一起,不会有那么多彼此伤害。我们因对方磨平了青春的棱角,我们在伤口痊愈的漫长过程中淡化曾经。

时间一直流逝,我们会遇上新的人。

我们和她们只有欢乐的回忆。

我爱你,但是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吧……

老林的身边坐着一个很酷的韩国妹子,给老林递去手帕,擦干她为我留下的最后眼泪。


我说好,我笑了。

我的眼眶潮润,但我在笑,目送她和她的她消失在异国的夜色里。


2017年五月,南半球深秋。在新西兰皇后镇机场,即将登机回香港的我和璇拥抱在一起。那时侯璇在澳洲工作,澳洲同性婚姻合法准备公投,我的港大研究生即将毕业,课程结束后我去找她旅行。

在库克冰川上,我们在冰天雪地的极地纯净里漫步,在天堂一般的国度公路旅行。

我对璇说,我已经去见了她,告诉了她对不起;我也和妈妈说了我爱你,我要和一个女人永远在一起。


我决心重头来过。我只有一生的时光,我得勇敢的爱,放声的流泪,我得在养好伤痛后继续前行。我知道,我挚爱老林,我永远无法忘怀年青的我们在一起时的欢笑。我也深深感动,璇一直陪着我,等到我融掉灵魂黑洞的冰川。


我们在满是华人脸孔的候机室里亲吻拥抱。

世界和昨日一样,有恶意的余光注目。

世界和昨日一样,也有人对我们温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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