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鹿潇雨随母进黄宅 黄明敏问诊文理科

第三十八章   

鹿潇雨随母初进黄宅

黄明敏问询文理分科





高一下学期的一个周末,因为月考,我没有回家,母亲搭乘小舅的便车,到县城给我送衣服,在县人民医院的巷口,正好碰见宛倩如。

宛倩如热情邀请我们到家里做客,实在拗不过去,母亲只得应允了。在宛阿姨的热情引领下,穿过几条小弄子,拐了好几道弯口,我们才来到了明敏家。

打开锚有铜钉的红色铁栅门,一座三层的小洋房矗立在我眼前。鹅卵石铺砌的水泥道将一个大院平分两半,右边是一个水池,里面有正在盛开的水莲花,池子中心坐落着一座由许多白灰色石头垒砌的小山,时不时还可以看见几条红锦漂游在水面,水池四周种植了一些我叫不出名的鲜花,以红色居多,也夹杂着些白色和蓝色的;路的左边种植了几棵紫玉兰,乌绿的叶子焕发出盎然生机,离树不远堆放着一些花盆,有好几盆兰花,有的则什么都没有,裸露着青苔,看不见盆里到底养的是些什么。

“小敏爸,有贵客来访!”宛阿姨一进门就朝厨房方向连喊数声。

明敏的爸爸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脑袋,见到母亲,赶紧招呼我和母亲坐下,热情地给我们沏茶。

“真是稀客啊!小雨都长这么高了,怎么样,高中生活还习惯吧!”

“谢谢叔叔关心,挺好。”我羞涩地应答。

“小雨这孩子真不错,看着就踏实,不像我家那野丫头,整天风风火火不知道瞎忙些什么,还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哎,也怪我们小时候没让她待在身边,放她外婆家。”宛倩如一边给我和母亲削水果一边唠叨。

“明敏这孩子大小就机灵,在乡下呆的几年,全村上下没有人不喜欢的,不过乡下的教育的确比不得城里,做爷爷奶奶的,总不比做父母的,娇惯些多是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万般皆有造化,小敏这孩子在乡下生活过,如今又有你们夫妻俩这么好的教导条件,苦也吃得,福禄那自是更能享受的,将来肯定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你们说是不?”母亲说话倒显得比我要铺场很多,干脆利落地回话。

“嫂子说得是,明敏那些年没少给你们添麻烦。这次难得到家里,也让我们有机会聊表谢意哩。”

趁大人们谈话的时间,我仔细观察家居布设。

明敏家的布置是很有讲究的。客厅中间放着一张乡下人惯用的八仙桌,上面铺了一块水晶石,放着一盘紫罗兰。客厅中间墙上挂着模仿的毛主席的《沁园春•雪》,下面是一个大的相框墙,黑白、彩照都有,以明敏的为主,幼年、童年、初中、高中,这一串相册在如此有限的空间里,诉说了一个调皮小姑娘成长为亭亭玉立青纯美少女的点点滴滴,颇有时光纵横、光阴叠织的感觉。再往右边的墙被凿开,镶嵌了一个书柜,有许多藏书,大部分是老版本的,以史书为主,再下面就是明敏的一些奖状。

我正要端详明敏初中的相片,突闻门外传来脚步声,我的心却莫名的紧张起来。


“妈,我回来了。”

  果然是明敏,明敏见到我们,起初觉得有些意外,倏忽眼睛发亮,微笑着对母亲说:“欢迎阿姨。”

“这孩子真懂事,几年不见,出落得落落大方了。”母亲打心里夸奖明敏起来。

“可千万别夸她,这丫头最是经不住这样的夸奖。外人面前,野性有所隐藏而已,哈哈哈。”

从黄涉的笑声中,只要是有正常感知能力的人,都能洞察出对明敏深深的疼爱。

“爸,您说什么呢?女儿有这么差劲么?”明敏撒娇道。

“是啊,这么惹人喜欢的女儿,你们若是不要,我们愿意把自个破家当了,抵作给我家,行不?”母亲居然开起了玩笑。

“那你们可吃大亏了,只怕今后嫁给谁,婆家就要鸡飞狗跳哦。”宛倩如插嘴说,依然是当作玩笑。大人们继续着不着边际的谈论,我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其实大都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情。

到了吃饭的时间,明敏懂事地帮着上茶、端茶、盛饭,不停地给我夹菜。

“明敏这孩子真是越发讨人喜欢了,几年不见,真的懂事多了;不像我家那小子,还是小孩子性格。当真不愧是城里孩子,爸妈都是吃国家粮的,有出息!”母亲不断夸赞明敏。

必须承认,这三年以来,明敏的综合素质较我而言,的确是有了很大提高。尤其是那种待人接物,在大众场合下的落落大方,谈吐的沉稳风度,想必和她母亲的言传身教是分不开的。家庭教育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作用,由此可见一斑了。而饭桌用餐全过程,与明敏相比,我都显得拘束、木讷。

“我看小雨着孩子才真是不错,人长得秀气不说,听说写得一手好文章呀!他祖父可真是用心良苦哦。不像我家丫头,小时候跟着她外婆,被惯坏了,回县城后,我和她妈也一直宠着她,养的娇,性子可倔着呢。”明敏的爸爸话不多,但一张口就数落明敏的不是。

“爸——你干嘛呢?存心让我难堪不成!走,潇雨哥,我们到池塘那去坐坐。”明敏居然拉住我的手。

潇雨哥,多么熟悉的称呼啊!

这个被我曾经欺负过无数次的小女孩终于还是没有记恨我,她的热情、大度让我感动,又觉不安。明敏的手嫩滑而温暖,被她捏住的感觉很舒服。

我机械地跟着她出门来到池塘边,屋里响起大人们高深莫测的笑声。明敏一直牵着我的手。这让我对她的陌生感顿时消失殆尽,我突然变得胆大起来,用小拇指轻轻地勾着绕了一圈,正好划在她捏着我的手掌心。

“咯咯咯……”,明敏连忙把手松开,捂着嘴嫣然浅笑,露出少女的羞涩,我狡猾的窃窃暗喜。

“你说,这院子里什么最美?”明敏迅速转移我的注意力。

“当然是——”

“听说你很会写诗歌?要不就以这水中的清荷为题,即兴来一首。”不等我回答,明敏抢先说。

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我略加思索,随即脱口吟诵起来:“夏日清荷出碧波,疑是仙子聚台阁。风声不舞阒冷月,佳人玉带罩纱罗。”

“好!江湖盛传一班的大才子,果然名不虚传!”明敏拍掌喝彩。

看得出,明敏这绝不是揶揄讽刺,我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刚才吃饭时候的拘谨感,一扫而空,却谦虚地说:“胡诌的,见笑了,不敢当。”

明敏笑吟吟地看着我,问我:“高一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打算学文科还是理科?”

“我选文科。你呢?”

“我不知道,爸爸非要让我选理科,说理科前途大。”

“阿姨的看法呢?”

“妈妈让我自己选,说尊重我的决定。”明敏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头暗锁。

“那你将来打算做什么?我是说你的职业。”我心生怜惜。

“我想当记者,可以出国访问的那种,像水均益的那种。”

水均益我当然知道,是有名的中央台记者。

“那你还是选文科好!”

“可是文科没什么出路啊!我们班很多同学都说只有成绩不好的才选文科,而且我们班主任也说了,无论是从那个角度看,文科都是没用的,像现在的领导人,哪一个不是学理科!”明敏露出很苦恼的表情。

“我觉得你们班主任说得不对,对于这个问题,我有过自己的思考,我觉得文科生治国在将来是必然的。”

“是吗?”明敏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这就是一个历史视觉问题了”,一谈到历史,这是我唯一可以睥睨任何同龄人的资本,“不错,中国现在好像都是理科治国,但是很多人只看到了表面,并没看到问题的实质。”

“是吗?”

我决定好好开导开导一下这个全校风云人物,给自己长长脸,“这个问题说起来很容易,但话就有些长了。”

“你就说呗,我洗耳恭听。”明敏找了一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我这是请教方家!你就别谦虚了,要知道我是了解你的!”明敏的话听起来特别悦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我寻思琢磨着。

“别卖关子了,行么?”明敏猜不到我在想什么,误以为我是耍滑。

“要知道,自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毛主席等老一辈革命家领导的革命队伍中,并不缺乏治理国家的管理人员,这个你应该知道的。”我赶紧说道。

明敏点了点头,似乎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你是说建国后,中国一穷二白,最需要的是那些理科建设人才,而长期的革命斗争过程中,共产党内部已经凝聚了很多各级管理干部,这些人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丰富的经验足以让他们有能力治理好国家。”

“正是!所以当时那些刚刚毕业的理科大学生就被广泛吸收到各级工厂,承担了一些技术指导工作。到了1979年,30年时间里,很多老同志都陆续离世,党的干部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而这时候,那些当年参加技术工作指导的人,则成了历史的幸运儿——他们被高层选中,成为下一代接班人中的培养者。”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看过国家领导人他们的简历,大部分有过工厂工作的经历。”明敏插了一句。

“而到了1989年,老干部当中能再担当各级政府领导工作的则更少了,尽管国家早在80年代就已经着手培养专职的文科治国人才,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历史给了那代理科人才一个机遇。”

“所以中国进入21世纪后,文科人才治国的现象将会必然出现!”

“可以这么说吧!”能得到明敏的认同,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

“这是你自己想的?”明敏面露赞许。

我非但不生气于明敏的怀疑,恰恰相反,与其说这是一种怀疑,还不如说是从另一个方面证明我论断的鞭辟入里,思虑的与众不同。

“二十四史我基本读过了,用历史眼光分析问题,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时候给你讲过的那些故事你都忘了?”

“当然没忘,每年夏天,睡着凉席,在榕树下,听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讲故事,讲鬼怪传说,挤在拥挤的人群中,既害怕,又兴奋,整天憧憬着星河灿烂的天外之天,有时候夜晚睡觉都被吓醒。”

“是啊,难忘的童年岁月。你可知道,在你离开村子的这几年来,王阿婆、柳爷爷,还有能掐会算的小脚邓婆婆,经常带我们抓鱼的胡爷爷都走了。村里上年纪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什么,短短这几年,他们都走了?多么慈祥的老人们,哎,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有时候我倒很羡慕那些树,能够生命无限。再也见不到他们,太遗憾了!”明敏有些难过。

“是啊,岁月不饶人,我们现在正年少,要真正深刻体会到生命的内涵,恐怕终究过于肤浅了。还是莫要空回忆吧!”

 “回忆并不是为了停留,而是咀嚼岁月流逝的那种味道。”

  “那你现在嘴里是什么味道?”

“一种被你经常欺负的味道!”

“谁让你那时候总是捣乱。”

……

那一次,我和明敏聊得特别开心,三年多的分离带来的陌生感瞬间被击得无影无踪,于我心中,更是多了一份不能明说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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