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生活彻底变了样？

以前租住在低矮的平房里时，为了生活，四处奔波，那样的日子，可能没时间吵架更没时间打架。所以，那些年，我和老公基本上没打过架，也很少吵架。

后来生活有了改善，我们搬到了自己买下的平房里，窗户宽大、地板光滑、水泥硬化出来的院落宽敞平整，大片大片的阳光就这么直通通地照进来。

日子惬意得让我很有些找不着北，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窗台、地板都擦拭得光可鉴人，院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我和老公，都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再后来，老公的生意有了起色，他整天忙得顾头不顾腚的，家里的事很少再能靠得上他，我就专心做了全职主妇。

每日里悉心照料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接送女儿上学放学以及去超市购物成了我最主要的涉外活动。

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去邻居家串门，找人聊聊天。偶尔感觉寂寞也不想出去串门的时候，就搬了椅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出神。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过来，人就有些慵懒起来，眯着眼把自己整个蜷在椅子里，会想起从前那些忙碌的日子。

突然就觉得，人在忙着的时候，也是有着说不出来的幸福感的。

没用多久，老公的忙碌有了最实际的回报，我家搬到了楼房里，楼房的干净是显而易见的，即使是刮大风的天气，窗台上也不会再积下平房里那些厚厚的灰尘。

女儿一天天长大了，已经无需接送，居家的日子开始舒适得让人不知所措。老公也开始动辙应酬到深夜方归，回了家倒头便睡，我反倒是开始失眠起来。

院子里晒太阳的感觉，再也无从享受，住在楼里以后，我甚至再也没去邻居家串过门，那些由内而外的无聊感觉，就是这么生出来的吧。

在我的几经努力与坚持下，老公最终听从了我的想法，我的家，又从楼房里搬到了平房里，只是，这处平房，院子更大，屋子更宽了。

又能如愿晒到暖暖的太阳，可是寂寞没有如期远离，原来，阳光下也一样不乏空虚，落寞的感觉，反倒是越来越深地包裹了我，让我感觉窒息。

这夜，老公又是深夜而归。

我倔强地从里面反锁了大门，任凭他在外面用脚踹、用手砸。

如果是过去，他会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的，最不济的结果就是他从大门上翻墙进来。

可是现在，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他，已经不同于过去那个穷光蛋，处处冒着傻气，言谈举止已颇有了些儒商的风范。

他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了，更别说是翻墙了，不仅是因为他那日渐发福的身体，更因为他现在的地位与品位都有所不同，有品位的男人们，是不屑于做翻墙头这种事的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潜意识里我竟然是在期待着他会再翻墙过来，然后温言软语逗到我乐，两个人再一起进屋休息。

可是半大天了，门外再没了动静，我悄悄走到门口，在醉醺醺的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猛地拉开院门。

微醉的他正倚在深红色的大铁门上，冷不防摔了个趔趄，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冲上去就跟他厮打成一团。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他晚归的问题，或许，今晚和以往任何一个夜晚没什么不同，只是我心里有股怒火急需要有个发泄的出口。

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功夫，我决定了，我要和他痛痛快快地打一架，这样才得以泄忿对吧。

以前我也有过这样的企图，只是自从他生意做得一天大过一天，他的行为也开始绅士化起来，每次我起意和他打架的时候，他都不和我动手，甚至只是冷冷地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一直能看到我从心里绝望并最终泄气。

但这次，很让我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接招和我开打了，我们从门口打到院里，从院里打到客厅。

到后来他开始逃，我一直追到卧室里，直追得他真的发了毛，一个耳光甩到了我的脸上，一下子把我怔住了。

以前打了也有几次了，我始终没觉得疼过，可是现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是那么真切而明晰。

这让我有种要发疯的感觉，于是冲上去开始没命地攻击他，但他缩在床边不再还手，后来居然就那么在床边睡着了。

午夜了，坐在地板上，我看着他。看着他原本英俊的脸上，现在是横肉累累，腰也一直在横向发展，最近更是进展神速。

那肚子如果放在我身上，别人都不用怀疑：肯定是怀孕了。看着他那贪婪的睡相，我试图把种种暴发户男人的坏德行加诸到他的身上，试图让自己对他恶心到再也不想看到他。

可是，看着这个醉酒后熟睡以至于嘴角都流出口水的男人，我的心不知怎么竟然软了下来。

叹口气，我费了好大的周折，把沉重的他拖上床，帮他脱掉了衬衣，看到他身上被我掐出的道道血痕，衬衣中间的一粒纽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了，皱皱地看起来有点邋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打开了所有的灯，我开始拼命地找那粒纽扣，终于在沙发脚旁边找到了。然后找来针和线，一针一线地缝起来。

心里思谋着，等到他醒来，若是看到一件缺了钮扣的衬衣，他一定会扔掉的，反正现在也不缺这点钱。

想起十几年前，他穿的那件破衬衣，每粒钮扣都替他缝过好几次，那时，我在灯光下做针线活的时候，老公就那么光着膀子在一旁看。

再次拿起缝衣针，缝纽扣的我，就像重温了一次久违的爱情。

这些年来，衣服添置得越来越勤，纽扣没等得掉下来，衣服已经被淘汰了。

亦或是因为现在的穿衣品位高了，衣服做工更加精致而使纽扣没有了脱落的机会？

是否爱情也如同现在的衣服，只需要更新换代而无需缝纽扣这样的修修补补？

想到这里，刚才还在柔软中的心又疼痛起来，缝到最后一针时扎在了手指上，看着指头上沁出的血，不知道怎么泪流了一脸。

突然，脖子里一凉，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摸，却一下子触到了老公的脸，他顺势从背后拥住了我，把脸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头发里。

专心缝纽扣的我没有发现，背后的老公，早已醒来，他光着膀子，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