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的云平台都建完了,为什么还要列入目标呢?”
领导指的是三通两平台里的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前年就让竞争对手中了标,目前已经上线使用了。替换已有项目是很难的,何况是刚建好的平台。我们为什么还会在年初计划中继续争取呢,第一当然是教育局有预算,第二是他们对现有平台并不满意。
以高中地理的“人口迁移”为例,进入几个平台搜索一下相关教学素材。
本市的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0篇
本省的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845篇
百度文库:56万篇
关键字匹配的过程中,会有很多不沾边的内容混杂进来。那么从下载量也可以看出端倪:省平台搜索出来的的第一页资源浏览量均为零,百度文库上的每个都有几十次下载量,从侧面反映了两个平台上的用户活跃度区别。
为什么资源都在自己手上,有老师、有政策、还有资金,却建了个死气沉沉的平台?这是个有趣的话题,可以从老师们最爱用的百度文库谈起。
百度文库一开始并没有瞄准教育,只是在“百度知道”基础上,增加了一个文档分享的功能。各种文档在这个庞大的流量平台上沉淀下来,从入党申请书到美食菜谱都有,还因为小说家的版权纠纷被推上风口浪尖,几乎要被关停。一路坎坷历程,人家可不是冲着教育来的。
互联网产品关注的是用户数据,怎么进一步优化才能引流。百度也好,豆丁道客巴巴也罢,都遵循着数据运营的规则,监视各文档的流量并进行分类,优化自己的首页和板块,以便带来更多访问量。时间的酝酿下,当初的一点点差异,逐渐演化出不同的主流用户群来。
自然增长存在“马太效应”,产品与产品、板块与板块都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百度在教师、学生群体里的优势正在被持续放大,更多的用户也带来了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潜在商业模式,因此首页的演进也顺应这一潮流。有限的首页空间布局中,高流量高价值的栏目板块被醒目提升,低流量或低价值的栏目板块自然淘汰。同为互联网共享文档平台,百度、豆丁和道客巴巴的布局上就可以看出各自用户群的微妙区别。
活下来的平台都是一个小生态系统,有土壤、微生物、阳光、空气、水,各种因素的滋养下,才成长出了名为“产品”的大树,开枝散叶,反哺大地。
这时我们的主管部门也想搭一个平台了。
政策和预算都有,设计平台的具体方式是写一份招标书。标书上肯定不会写如何在一个小功能的基础上探索未知,持续迭代自由生长。标书上会写清楚具体要什么页面,要什么功能,采用什么性能的设备,多少资源能加几分,多少存储空间能加几分,建设周期多久,专家评分标准是什么。
参与角逐的各路选手也各有自己的市场目标。想赚开发经费的也好,想借政策题材也好,幻想人人通带来的家长付费收入也罢,五花八门的诉求里,核心功能体验的打磨反倒是最无人问津的角落,更别提怎么从早期用户群的经营中快速修正产品、培养氛围、一步步发育和成长了。
由于平台本质上是一个UGC(用户生成内容)产品,同时经营好“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要求是很高的。如何让双方良性互动,只能引导无法命令强制。社群从无到有的生长过程中,用户土壤也在不断变化,灌水、低质量内容、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都会逐渐产生,管理者的角色非常微妙,一管就死,一放就乱。基于不断膨胀的已有用户的重新分类,自身产品的再定位,都是决定平台寿命的关键命门。与此相比,技术开发工作只是辅助支撑罢了。
所以,脱离生态运营的平台,只是一次性完工的空壳而已。至于网络互联互通不畅、教材覆盖版本数不足、资源更新不及时等现实中的障碍,反而是次要问题了,算是招标导向带来的结果,而非真正原因。
体制要拥抱互联网,也并非没有可借鉴的成功例子。比如新闻媒体领域,官方媒体并没有招标建设一个微博或开发一个微信,而是申请了官方的微博号和微信号,与现成的舆论生态共生,再辅之以较为克制的法规控制。台面上是演员,台面下是那只看不见的手。
当然,这也是当初耗费巨资又撞得头破血流的结果。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百度文库之类的互联网文档共享平台,我们的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肯定有市场,毕竟老师们也有彼此参考的需求。但这个世界不是真空的,与其自己重建一套,为何不尽量移植成熟的现有生态呢?政策、资源、对教学队伍的掌控力,这些都是互联网平台们求之不得的。与此相比,资金预算投入倒是无关紧要了。
只是互联网巨头有自己的发展节奏,教育文档资源只是公司大战略的一个战术环节,随时可以取消或转向。政府部门也有自己的工作惯性,保持稳定可管可控,宁可不好用也不能犯错,至于用户活跃之类,可以改数据美化一下,也可以下政策考核老师的使用量或上传量,像搞计划生育一样抓执行抓落实,不行就过几年再招个标。
所以,就算前面瞎想了一通,作为参赛者也得在现实前低头,堆砌技术参数画画大饼。
至于我们的新年计划,当然还是老老实实的投标路线,存在即合理嘛。
(首发芥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