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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记忆有时很奇怪,一生中有很多重要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但是两三岁时的记忆,却至今犹新。
可能那是为数不多的一家三口的记忆吧,在时间的长河中,我无数次将它们拿出来反刍,再消化,那些我真正记得的,从长辈口中得知的,梦中的,便统统都再加工、合成,变成了如今我无比清晰的、三岁前的记忆 。
对我来说,老屋更多的是一种情结。
老屋在那里,根就在那里,牵挂也就在那里。
地上面的枝丫伸得再高再远,总也离不开根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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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老屋,是我爸和妈的婚房,也是我三岁以前生活的地方。
老屋其实是一座青砖宅院,中间是一块露天平地,前后都建有房屋。这在当时还是泥坯房林立的老家,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
爷爷奶奶和当年还健在的老奶奶,住在后面的正宅,前宅的相邻两间房屋,我家和叔叔家一人一间。
一间房大概五十平方左右,不很宽,但比较狭长。年轻的我爸和我妈,就在这间房里过起了小日子,然后便有了我,再有了妹妹们。
老屋是中间那一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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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门前是一大块坪地,也几乎是整个村队的公共坪地。
夏天的傍晚,村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农活,吃完晚饭,很是喜欢在这块坪地里纳凉,侃大山。孩子们追逐着萤火虫,在大人的脚边钻来钻去,嘻哈着打闹。
我爸爸那时候在镇里的油库(那时还叫油库,不叫加油站)上班,作为方圆几公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国家职工之一,他每次周末回家,都成了村里大人们围绕攀谈的对象。
记得有一次,他带回了一个臂力弹簧,专门练臂力的,这在当时特别新奇。村里大大小小的男士们,一个接一个练过去,卯足了劲儿把弹簧拉开,比比谁的力气大。
两岁时对爸爸的记忆,还有一只绿色的小跳蛙。
这应该是我唯一记得的爸爸买的玩具。给小青蛙上好弦,它就能在地上一蹦一蹦地往前跳好一会儿,还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这对于那时候的我和小伙伴们来说,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玩具。
老屋门前的坪地和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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坪的右前方,正对着我家窗户十几米的,有一棵年纪很大的桑树。这棵桑树长得枝桠横生,特别适合攀爬,很得我和小伙伴们的喜欢。到了桑葚成熟的时候,桑树更是成了我们的爱物,紫红色的桑葚,染红了嘴巴,甜蜜了心。
坪的正前方,有一个和坪等大的池塘,对池塘的牢固记忆,只剩下了妈妈去掏田螺,和池塘边的芙蓉树。
田螺又大又好吃,但也抵不过芙蓉花的美。
以至于好多年过去,老家有人翻新,将池塘填平了,我唯独对那几棵芙蓉树念念不忘,总想知道它们最后的结局,是被移走了呢,还是不幸被砍了呢?
后来问到一个知情的本家老奶奶,她说,在祠堂的后面,还有几棵残存的芙蓉树。我于是专门转到祠堂后面去找寻,才发现几棵细细小小的芙蓉树长在那里,弱不禁风的样子,貌似还没到开花的年纪。
但是,便也心安了。
毕竟,在老屋,芙蓉树作为一个生物,能够得以延续下去。
记忆中未开的芙蓉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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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花特别美,至少在我两三岁时和如今三十岁时,一直都这么认为。
那时候的记忆里,芙蓉树非常高大,要将脖子仰成与地面平行,才能看得到树顶。长大后,芙蓉树高大的形象依然这么根深蒂固地保留在记忆里。
高大的芙蓉树上,结满了一大朵一大朵淡粉色的花,每一朵花都有成人拳头那么大,里面的花瓣和花心长得挤挤挨挨。一朵花捧在手里,沉甸甸的,闻上去有着淡雅的清香。
芙蓉花有时候会自己太重了掉下来,有时候会被调皮的孩子用竹篙打下来,我们拿在手上玩厌了,也会拿它当球踢,未开的芙蓉花瓣只是会被一层层踢碎,从来不像那些娇弱的月季花、美人蕉一样,一碰就整个散开了。
总之,到了夏末秋初的时候,最喜芙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