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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结尾,其实才真正是陆小果人生的开始,当你走过这一遭,再回首时,会发觉,也就这点事,但恰恰在开始,才最值得去回味……
陆小果
陆小果最近睡不着觉……
同所有失眠的人一样,陆小果具备了他们典型的失眠特征:一上床后就开始翻来覆去,即使紧闭着双眼也睡不着,常常过了30分钟甚至更久才能进入梦乡。即使睡着了也会在夜里醒来好几次,之后便很难再入睡,他就只能自己默默地坐在床边,抓着被单和枕头,数着妈妈教自己的数羊法,一只一只地数着,等着太阳公公一点一点照亮这个城市,把窗帘的幕布点缀完,房子里充满暖和的光元素后,他才缓缓拉开房门,装作自己刚睡醒的样子走了出来。
“早啊,小果,早餐做好了,你自己挑着吃吧。”刚解开围裙的妈妈对陆小果亲切地打着招呼。
“早,妈妈。”从凌晨守到早上,自己现在的无精打采倒像极了刚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餐桌。
桌上好丰盛的早餐啊!吐司三明治,蒸肠粉,紫薯鸡蛋卷,还有一些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早餐,爸爸搬走后做早餐的任务交给了妈妈,尽管做的比爸爸的好吃多了,可自己还是喜欢以前的日子:在睡梦中被爸爸叫醒,然后吃爸爸煎焦的培根面包,那时妈妈总会在一旁数落爸爸,可爸爸只是傻傻地笑着,摸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不说话。
妈妈说以后爸爸会从我们的世界消失,要他忘记以前,重新开始生活。可自己不明白,爸爸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搬走……妈妈在那天流了好多泪,害的小果用光了三卷抽纸才止住,后来妈妈又趴在小果肩头上哭,那一刻路小果突然发现自己像一个大人了,应该保护好妈妈,永远不让她伤心。但当大人的代价是妈妈的难过和爸爸的离开,他又宁愿不变成大人。
妈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这个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鱼儿,哦,就是小果在班上交到的好朋友,跟他说大人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晕晕乎乎地把一切都搞砸,最后又在无尽悔恨中度过余生。小果很赞同鱼儿的见解,果然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成熟一些,也许妈妈现在也在做着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妈妈却总是好奇为什么自己总喜欢和小女孩一起玩,妈妈不懂,女孩子可细心了,爸爸离开的那些日子都是小鱼儿陪着自己,安慰着自己。
“儿子,妈妈上班去了,自己在家玩得开心,这个暑假要好好利用啊,要出去的话别跑太远。”宠溺地摸了摸小果的头,虽然已经是15岁的大男孩了,但在她心里小果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永远是那个下雨天害怕打雷闪电,蜷缩在妈妈怀里的陆小果。
“砰”的一声,门关紧的声音将小果从胡思乱想中揪回来,家里顿时空荡荡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顿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眼前可以用豪华来形容的早餐丝毫激不起自己进食的欲望,但想起这是妈妈起早贪黑做的,还是勉强吃了一些。
妈妈现在要打三份工,尽管爸爸每个月会寄生活费过来,但家里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好多。爸爸把大房子留给果果和妈妈住,自己搬去了别的地方,有一次爸爸带小果去看过,在一个老式小区。爸爸摸着小果的头,告诉自己有空可以来看看。但他每次路过那时总会想出各种理由让自己离开,说服自己下次再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此和爸爸之间有了距离。可爸爸一定很孤独吧,自己一个人待在那,就跟一个人在家的果果一样,没有朋友一起玩,电视也不好看,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和孤独,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一切都好没意思……
妈妈做的早餐他最终还是每样都吃了点,吃完便去把盘子洗干净,这以前是爸爸需要做的,好奇怪,一切都好奇怪,在爸爸离开这个家后,妈妈自己学会了做好多菜,还开始打扫这个家,出去赚钱。就连自己也会偶尔洗洗碗,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路小果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市图书馆,他和鱼儿还没放假前就事先约好了。鱼儿妈妈很好,有时会做一些好吃的叫鱼儿带给自己,小果很喜欢她。在告诉鱼儿自己爸妈的事后,阿姨经常跟鱼儿说让自己多来家里玩玩,妈妈一开始很想拒绝,但过了一会也就同意了,只是告诉自己在别人家要懂事一些,小果有时也会看到妈妈和鱼儿妈妈坐在一起聊很久,他心里明白,她们聊的是和爸爸有关的事情……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开始收拾出去所需的“装备”:一个黑色帽子,一个黑色口罩,还有全套的卫衣,长裤,鞋子,也通通都是黑色的。小果很喜欢黑色,就像在夜空下的刺客一样,没有人会注视自己。小果更喜欢把自己遮起来,只露出眼睛就好了,反正怎么样鱼儿都能认出自己,还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最近因为一件事烦了小果好久,哦,现在还不能讲,得见到鱼儿后再讲出来,其他时间小果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心里想……
锁上门,在下楼的时候遇到了买菜回来的李阿姨,他又开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虽然妈妈经常和李阿姨聊天,李阿姨也经常给小果带一些好吃的水果,可自己还是想默默地经过她。陆小果不擅长与人聊天,更多的还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是小果吗?出去玩啊,注意安全哈……来,阿姨刚刚买的龙眼,吃几个吧。“
刚想走的小果被阿姨伸出的手挡住,匆匆忙忙地停住了身子。
“谢……谢谢阿姨。”
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小果真的不喜欢和人讲话,除了鱼儿和家人。妈妈为这件事和自己谈了好多次,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还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不喜欢被别人注意,他就想安安静静地活着,不引起任何交谈最好了。
拨开外面的皮,小果轻轻地咬了一口,好甜啊,还有点冰,好像是刚从冷冻箱里拿出来的。附近的邻居们都习惯了小果不爱说话的习惯,但仍然热情地和小果互动,只是每次他都很拘束,最后都是妈妈在后面一一给邻居们赔不是,小果也不喜欢这样,小果也想像大人一样随意地聊天……果肉在嘴里滑动着,汁水顺着喉咙咽下,真甜啊。慢慢走出小区,大门是保安叔叔给小果开的,那个叔叔也对自己很好,他上学时经常忘拿门禁卡,总是叔叔自己破例帮他开门的,小果也分了几颗给叔叔,叔叔的笑让小果开心,不是能帮到人让小果感到很开心,而是自己有了价值,能让叔叔吃到水果的价值!
快到公交车站了,路小果带上了耳机,在爸爸搬走后妈妈就给果果买了一部智能手机,说是这样联系方便。他不喜欢用手机打游戏,因为这个,他在学校老是和同学们没有共同语言,当其他人热火朝天地聊着晚上的组队开黑时,他只能和小鱼儿一起看看书。鱼儿说男孩子不打游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是一个优点,他相信鱼儿说的是对的。
他喜欢静静地戴上耳机,听着循环的钢琴曲,像《卡农》,《克罗地亚狂想曲》,《天空之城》,都是他的最爱。就这么走啊走,过滤掉其他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真的很喜欢钢琴,非常非常喜欢,妈妈以前答应给他报钢琴班,可是爸爸离开后妈妈就没再提了,虽然明白只要自己提了妈妈就会报,但他一直装作忘记,他不想给妈妈太多压力。
这就是长大吗?不得不放弃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路小果讨厌长大,他想没心没肺地活着,但这样又会让周围的人受伤,好纠结啊……
上了车,里面人很少,小果松了一口气,以前坐车去图书馆时总是挤满了人,他不喜欢人多,更不喜欢所有人注视着自己上车,看着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站在人群中间。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提前两个站就下车了,在太阳下晒了好久才到,还害得等了自己好久的鱼儿生了气。
找了一个靠里的位置,靠窗,他开始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当车子开始加速时,看着景物一步步向后退,当眼花缭乱占据了一切,光影被拉长,五颜六色的绚丽代替了城市的喧闹时,他静静地靠在窗边,感受着沿途车的抖动,好似在梦里,就像晕乎乎地在天地间遨游,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要放松,放松……把方向盘交给司机,想去哪由司机决定就好了,自己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等着,反正最后总会到站的……
“下一站,市中心图书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
思颖
思颖,哦,就是小果的妈妈,已经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一家朋友开的咖啡屋,她在里面当一个招待。几周前自己还是个公主,天天被小果他爸(现在只能用那个男人来称呼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如今却要为了生活打拼,她自己也觉得有些造化弄人,有时也会笑这世界造化弄人。
“早啊,颖姐,今天来好早啊。”店里面的年轻女孩子们亲切地和自己打着招呼。
“嗯,早。”思颖礼貌地回了几句后就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重复,繁琐,还有些无趣。
扫去地板的垃圾,熟练地擦着桌子,脑袋里回想的依旧是那天在那个男人手机里看到的,和另外一个女人暧昧的聊天记录。羞愧,愤怒,不理解,一股脑地抛向对方,等待的只有沉默,还有他的苦苦哀求……她第一次发现他是那么的陌生,仿佛自己不认识他一样。小果已经15岁了,为什么这种事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尽管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什么已经和那个女人彻底断绝来往了,他只是头脑一热,可自己仍然狠下心要他离开……
永远扫不完的灰尘,就像自己心里堆积已久的堵,一步步把自己勒紧,束缚着自己。向谁诉说?谁又能听自己诉苦?
思颖看了看窗外,儿子现在在干什么呢?外面艳阳高照,往来的行人穿插着经过,马路上车水马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世界就像被一个巨大的齿轮推动着,出不了任何差错。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以后的日子,怎么办?丈夫出轨的事她谁也没说,果果也没告诉,只能自己每天想着,痛着。他倒还算是个男人,每个月把全部工资转过来,可她一分钱没用,全部放在那,她有她自己的傲气和骨气,她要自己养活儿子。
“欢迎光临,您想来点什么?”
刚还陷入沉思的脸瞬间变成专业的迎客的笑脸,就如同川剧变脸一般。
来客人了……
陆小果
车门缓缓打开,陆小果顺着耳边的钢琴曲迈开步子朝图书馆走去,刚刚看了看路边车上的车窗,发现自己的脸色很差。自己总是绷着一张衰脸,他也曾在镜子里努力试着让自己笑起来,可很假很假,小鱼儿说做自己就好了,不要管其他的,这样有时也蛮酷的。他一直听鱼儿的,鱼儿说什么他都相信,反正鱼儿喜欢就行了。
刚进图书馆,迎面而来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寒颤,接着就是热闹的喧哗,尽管是图书馆,还是管不住孩子们的闹腾……里面好多人在,他有些不适应,要不是和小鱼儿约好了,也许自己已经离开这里了吧。就像一个外来者一样,无所适从地呆呆地站着。他紧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拽着衣角,低着头任周围的欢笑声,读书声慢慢将自己包裹……
“陆小果,这里啦,快来!”
是小鱼儿!
就像是有一束光冲破了层层束缚,把陆小果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他顺着声音望去,她正开心地朝自己挥手,今天的小鱼儿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下面蕾丝勾勒的花纹是自己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图案,还未发育的身体却已经有了一丝诱人的感觉,他不自觉地笑了笑,所有的不安,窘迫,害怕,在那一瞬间消散殆尽,他加快了脚步向鱼儿走去。
见面刚寒暄了几句,鱼儿就拉着小果的手往二楼跑……
两人在楼上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她知道小果的性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特意挑在二楼的单间阅览室,二人挑了各自喜欢的书,还没看几页就开始聊天了。
“快说快说,你最近到底怎么了,看看你的眼睛,又熬夜了吧,是不是又躲被窝玩手机了?黑黑的,跟大熊猫一样,虽然小果这样看起来还是那么可爱。可是……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小鱼儿双手捧着香腮,好奇地盯着小果。
“也,没有什么事情……”小果不适应鱼儿这样看自己,又把头低了下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把头抬起来,不然头上的王冠会掉的,对,就这样,多好看啊,我们家小果最帅了!好啦,说吧,有什么心事总要全部吐出来才会舒服的啊!”刚说完,又宠溺地摸了摸陆小果乱糟糟的头。他的头发是天然卷,看起来有种不一样的帅气……
“就是……上上个星期天,你知道的,我的外祖父,去世了……”
他合上了手里的书本,像发呆似的盯着一处,继续说道:
“小时候爸妈忙的时候,都是外祖父陪我玩,给我做饭吃,挑很多肉在我碗里。有时家长会也是外祖父去的。打雷下雨的时候,他总会用粗壮的手臂抱着我,告诉我不要怕,说雷公公不会欺负果果的……可现在他走了,就好像世上少了些什么。妈妈说他会变成天空中亮亮的星看着我长大,可我知道,外祖父不会变成任何东西,他彻彻底底离开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小果很想他,对吗?”小鱼儿收起了嬉皮笑脸,侧着头,关心地问道。
“除了想他,还有其他的……一想到那些就睡不着觉,一直睡不着,只能等到天亮……”小果低下了头,一直扯着自己的手,紧紧咬着嘴唇。
鱼儿把椅子搬到小果旁边,紧握住他的手,很冰,很冰,就像刚从冰块里拿出来的一样冰。他身体一直发着颤,像是在回忆什么糟糕的东西一样……
“我,好怕……”陆小果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要凑近才能听清楚。
“怕什么?”她轻轻凑了过去。
“怕……怕死,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人会死,我以前问妈妈人死了会去哪,她总是说会去天堂,可你知道吗,鱼儿,我们死后哪来都去不了,大人们都在骗我,没有游戏里的重生,死后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做不了。没有人会记得我,我就这么离开,永远的消失,我好怕,真的好怕,就像睡觉时那种漆黑一片,可是再也不会醒来,我好怕,总有一天我会死,妈妈,爸爸,还有鱼儿你,总有一天都会离开我,或者我离开你们,我不喜欢这样,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天天过着,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你知道吗,既然会死,那我现在活着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会记得我,即使记得,几百年后总会忘记我,我彻底地消失在这世间,迎接我的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可能我那时连黑暗都感觉不到……”
陆小果把头埋进鱼儿怀里,小鱼儿紧紧抱着他。她也有那么一丝害怕了,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突然今天小果说了这些,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老师从来没有给自己讲过关于死的事情,父母也是,她又怎么去帮助小果呢……
只能轻轻拍着小果的背,低声安慰着,先是陆小果爸爸的离开,又是他外祖父的去世,鱼儿想让小果走出来,开朗一些,可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许久,陆小果才抬起头,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那是小鱼儿看到过最尴尬的笑……
陆小果擦了擦眼泪,让鱼儿和自己一起看会儿书。鱼儿几次欲言又止,只能和他肩靠着肩一起,默默地翻动着书页。他很喜欢看幽默漫画,平常消失不见的笑只能在阅读这些笑话时慢慢出现,就像失踪已久的人靠航灯找到回家的路,自己的笑,是不是也要靠这些笑话才能回来呢?当太阳碳烤着窗外的路面时,当楼下热闹的人群聚集时,里面的两人正沉浸在书中的故事,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他知道鱼儿帮不了自己,可还是想对她说出来,也许心里会好受些吧,也许没有什么作用。
思颖
“这只卤鸭怎么卖?”思颖指了指挂在烤盘上的鸭子,油汁滴在盘里,甚是诱人。
“这个啊,今天打特价,25.5一只,要不您来一只吧?”老板很热情,话还没说完就拿起袋子准备打包。
“嗯,替我打包吧……”拿出钱包的那一茬自己有些呆,多久了,没有自己出来买过菜,掏出钱包付款了……
她正在准备中午的菜,刚出咖啡店的她又立刻逛起了菜市场,以前都是那个男人忙活的,她只需要待在家里吹着空调和闺蜜煲着电话粥或者追追剧,有时心情好才会扫扫地,15年了,从来没有想过丈夫上了一上午班还要回来给自己和儿子做饭会有多么辛苦,这么多年了,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她这几天突然明白了丈夫的累,可这种感受只是暂时的,瞬间就会被他的背叛给抹灭,替代的只有委屈和愤怒……
儿子正在长身体,一些必要的肉食不能少,顺手买了一些蔬菜豆制品就往家赶,当自己管钱才发现一切都要精打细算,以前自己动不动就在网上买这买那,现在也戒掉了,孩子上学还要钱,都得省着花。
打开门,儿子不在家,虽然昨天晚上就告诉了自己会去图书馆,可打开门那种空无一人的失落感还是令颖儿有些空落落的。爸妈还不知道自己和老公的事,到底该怎么说,怎么做,没有主意……
慢慢抽出几根黄瓜,刮完皮就开始切。又打了几个鸡蛋,熟练的让她忘了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样的……之前连夜让闺蜜教自己最基本的用刀做饭,被闺蜜嘲讽地羞红了脸,在孩子睡着后自己也会偷偷爬起来看网上的视频慢慢学,真的只有当那个男人走后才发现他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而自己却什么都不会。
她的美甲什么的都洗掉了,怕做饭时让这些化学染料污染了饭菜,记得第一次做的菜自己尝了第一口就把它们全部倒了,只能临时点几个外卖,一天赚的钱没多少,最后还多花了好多,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
切好的黄瓜和刚打好的鸡蛋一齐倒入锅中,费力地提起油倒了一些,飞溅的热油还有火花地飞溅让她不自觉撅紧了嘴,没有躲闪!任油滴炸在自己手上,她突然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女人,在费力地拖完地后,在用着肥皂奋力擦着儿子的衣服后,在叉着腰欣赏自己做出来的菜后……每次她刚想拍照给那个男人炫耀时,手指却停在置顶的那个微信头像……自己已经和他分居了,只是那个男人还是会在早上,中午,晚上给自己发消息,发一句问候,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回他,只有一条条他打来的生活费的收款信息。
刚炒好一个菜,又要开始切肉了,摸着黏黏糊糊的一坨,她彻底忘了从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是一个孩子的母亲,除此之外再无她想。已经是多少天了,她忘了,自己没再做什么健美操,没再敷什么面膜,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噔噔噔……”刀划在板子上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好几次她都不小心把手切到了,第一次还会仍下刀蹲在地上哭,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流,后来几次草草贴了个创可贴又开始继续切,她有时也会自嘲,只是忍住在眼角打转的泪珠……
“碰!”
是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小果,进来先洗洗手,妈妈就快做好菜了,饿的话先吃下鸭子,记得自己添一下饭。”瞬间从回忆里出来,手上的刀快了起来,关上门,不让油烟呛到客厅的儿子,开始了下一道菜……
“嗯……”回答得很轻很轻,儿子总能把音量控制的恰到好处,让自己恰好听到。
听不出儿子今天的心情怎样,那个男人离开后他表现的很安静,甚至不会问什么,可自己害怕这种反应,儿子很少和自己说学校的事,只是自己越来越少看到他的笑了。正想着,儿子出现在厨房,从柜子里拿出来两个碗,两双筷。
俩人坐在一起吃着饭,菜很丰盛,一只卤鸭,黄瓜炒蛋,一个汤,还有自己做的千叶豆腐。
“小果,今天去哪玩了?”思颖把一只腿夹到了儿子碗中。
“嗯……图书馆。”他把头低的很低,看不到脸,只有黑黑的头发,还有晃动的筷子。
“是和小鱼儿一起的吧,图书馆里气氛很好哦,和小鱼儿一起玩要有点绅士风度,妈妈给你微信转了些钱,可以带鱼儿去买点吃的,现在放暑假了,你可以看看电视,有想去的地方告诉妈妈,等妈妈店里没事了就带你去玩!”又顺手给儿子加了点菜,店里面不知道会不会放假,到时候只能让那个男人陪儿子出去了,就算自己有委屈也不能让儿子受苦……
“嗯……”还是低着头,偶尔会拿起旁边的水一口闷下去,这是他跟他外祖父学的吃饭习惯。
孩子一口一口地扒着饭,只是不停着说着嗯,颖儿突然有些心痛,他一直都是这样,朋友很少,甚至只有那个小鱼儿,平常在家很少说话,就像自己,除了在店里说几句欢迎光临,再和同事聊聊天,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但在孩子面前却依然要强打起精神,陪他聊聊天……
下午还要去另外一家店,这是第二份工作,晚上要做些网上的工作,帮别人打打杂,帮帮忙,离开了那个男人,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不会赚好多好多钱,家里也照顾不好……
“吃完了,我去睡午觉了……”碗里干净的可以反射光,还是一碗饭,不多,不少,刚刚好。
小果默默擦了擦嘴,放下碗筷,去了房间,“砰”,是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自己默默地吃着,看着眼前的饭菜,胡乱塞进嘴里,就开始收拾,没有午觉时间,要立刻赶去工作。擦完桌子,轻轻推开儿子的房门,道了句午安,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
陆小果
“不要……不要!”陆小果突然从床上爬起,大喊道。
梦,陆小果反复翻着身子,燥热侵袭着他,他分不清那天是梦还是现实,当放学回家的自己和鱼儿在小吃街玩时,他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他应该叫一声爸爸的人,却和另一个阿姨一起走着,爸爸手上提着好多购物袋,他记得当时爸爸脸上的笑,他以前看到过,在爸爸妈妈抱着小时候的自己那张相片里,也是这种笑,陆小果忘记了自己当时怎么拉着鱼儿逃开那个地方,任凭鱼儿撅起嘴反对也没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被爸爸看到。这件事他谁也没说,包括鱼儿……
梦,继续反复,他梦到了好多事,真的好奇怪,短短一个小时的午觉时间可以经历那么多,就像这短暂的一生,却有那么多回忆,可陆小果讨厌回忆……
外遇,小果突然蹦出这个词,他不敢想,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条美食街,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他又看到了他们,他拼命地扯着鱼儿的手跑,却怎么也跑不动,鱼儿慢慢回头,表情怪异地看着自己,一脸怪笑,不是的,一定在做梦,鱼儿从来不会这样看自己。鱼儿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什么……跑啊跑啊,一切又变了……火,好大的火,他们把外祖父丢进了火里,他们说外祖父会在上面过的好好的,骗子,都是骗子,外祖父没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所有人,包括自己,都会慢慢忘记他,我会死,妈妈会死,小鱼儿会死,不要,不要这样,外祖父陪自己钓鱼,烧火,没人陪小果玩时都是外祖父在身旁,保护自己,赶走野狗,没了,什么都没了,自己好像也被一群人推进火里,自己是不是也死了……所有人都讨厌自己,自己好多余,没人记得自己,小鱼儿还是那个痛苦的表情,嘴一张一闭地说着什么,周围开始旋转,反复旋转……
从梦里惊醒,已经是满头大汗,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他蜷缩在被子里,刚刚的一切像放电影般重现,死,外遇,惹人厌,越来越喘不过气,双手死死抓着床单,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一定很难看……
慢慢起身,拉开窗帘,没有阳光,只有暗暗的一片天,小果喜欢阳光,可喜欢的东西很奇怪,不能永远在自己需要的时间出现,你得学会面对一切你不喜欢的。
像早上一样推开房门,安静,除此之外只有冷清,小果不喜欢待在这样的家里,除了感受孤独只有孤独。下午小鱼儿有事,自己不能老去麻烦她,他想起了上课的某一天,小鱼儿因为发烧没有来,下了课自己看着教室里热闹的一群同学,他想加入,却发现自己完全加入不进去,他感觉自己是个外人,一次又一次地下课,一次又一次地坐在位子上看着他们嬉笑打闹,小鱼儿在时自己没这种感觉,只有她不在时他才会感觉到。做操时他一个人默默站在原地,前面,后面,都有同学在聊天,自己好孤单,自己好像可有可无,又有些多余,陆小果讨厌那一天,特别糟糕的一天……
出去,只有出去看看外面热闹的世界,才能忘记家里的冷清。还是一身黑,妈妈每次问自己有什么想买的衣服,都会说只要是黑的就好了,就像黑暗一样,不被人注意多好啊,不会受伤,也不会伤到他人……
他想自己去书店看看书,只有图书馆和书店这样安静的地方他会去,没有人大吵大闹,很舒适。那是一家小书店,经营的是一个大胡子叔叔,因为经常来,他和陆小果已经很熟了。好奇怪,大人们总喜欢和小孩子聊天,而不愿意和同年龄段的大人聊天,尽管小果话不多,他还是兴致很高……小果想和他聊聊自己最近的噩梦,那个关于死亡的噩梦,也不能说是噩梦,因为它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小果不想跟妈妈谈这个,没有为什么,他知道结果是什么。小鱼儿虽然对她说了,可她也给不了自己太多的建议。他一定想去解决掉,他真的好怕,好烦。
熟悉的书店出现在眼前,就如同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他推开了门。
“呦,这不是小果嘛,放假了就来光顾叔叔书店,真够哥们的!”刚进门就看到了大胡子叔叔,正在柜台张贴新到的书籍海报,看到自己就立刻打起了招呼。
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爱开玩笑,小果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可口罩下的自己,无论做什么表情他都看不到吧……
心不在焉地走进去,随手拿起一本,脑海中想的却是如何跟叔叔打开话题。只有在和小鱼儿聊天时才不用这么拘谨,和其他人总是要把一切糟糕的情况想清楚,比如对方喜不喜欢这个话题,会不会自己好没礼貌,如果对方不聊了应该怎么办,好多好多都要去想。手随意拨动着书页,刚把一切要说的理顺,准备去问叔叔时,好巧不巧,有客人来了,只好继续等着。今天下午的天上只有云,小果来书店之前看了看头顶,一团一团的云像海浪一样奔腾着卷向远方,他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天上的云,街上的人流随意穿过自己,有的还回头看自己,还好他的注意力都在天上,不然又要自己偷偷想好久,他害怕别人的注意。
好奇怪,人们很少抬头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看看这个星球,这片天,人们永远习惯把视线放在水平,除了远处的钢筋混凝土搭建的房子,就是近处的人群,以至于忘了抬头,看看天,好大的一片啊,小果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天空一眼望不到边,真的,以前地理老师给他们放过关于宇宙的视频,小果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就是个笑话,自己生活的世界外还有个世界,可人们从来不关注这些,他多想让身旁的人看看天上的云,可大家忙着赶路,忙着追逐自己也不知道在追逐什么的路上奔波。他发现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宇宙外的东西,那么多人,自己真的可有可无吧。
外祖父……死……
他心里突然一紧,他又想到了死,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想到外祖父,如果妈妈,爸爸,所有认识外祖父的人今天都没有想他,那是不是可以说——外祖父,确确实实消失在这个世界一天?小果把消失定义为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记住,其实他也离消失蛮近的,能在意自己的人有多少呢?除了小鱼儿,妈妈,爷爷奶奶,又有多少人在意自己呢?没有朋友,同学连自己名字都叫不出,还有一个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的爸爸,自己好像也如同消失一样吧,每次开始想的时候他就会出冷汗,全身的毛孔瞬间张开,那种死亡后再不存在,被人遗忘的害怕直击自己内心,他不喜欢这种感受,可还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自己能每天想一想外祖父,那是不是外祖父,就可以一直陪伴着自己呢?那是不是,外祖父就依然活着……
客人走了……陆小果看到的是叔叔开心的笑脸。
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叔叔走了过去……
“怎么了,小果,有想找的书找不到吗?跟叔叔说,叔叔店里肯定有小果喜欢的书……”他把刚刚那个客人还的书放好位置,好奇地问道。
“叔叔,我想问你点事……关于,关于死亡的。”依旧是紧紧地攥着手,小声地问着。
“死亡,小果最近一直在想这个吗?好深奥啊,叔叔想想啊,是害怕它吗?还是单纯想问问之类的。”他抓了抓头,在书店被孩子问这种问题确实不多见,可毕竟是一个孩子问的,就必须得严肃回答了。
“我……害怕死,外祖父死了,我老是会想……”他又把今天和小鱼儿说的关于对死的害怕重新复述了一遍,同样的害怕侵袭着他内心……
“嗯……怎么说呢,叔叔以前也会去想这些,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再想了,可以说叔叔是臣服于现实了,不要吃惊,果果,叔叔不是被现实或者死这个东西打败了,而是叔叔这么多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死亡这个东西啊,我们避不开,躲不过,叔叔总是这样想的,既然大家到最后都会死,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既然发现没能力阻止,我干脆就不管了,活好自己就行了。”他笑着把附近图书卷角的页面理顺来,一边望着陆小果。
“既然最后都会死,那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陆小果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
“小果,去明白这件事需要时间,需要自己人生的经历,就拿外面的那朵花来说吧,你看到了吗?它的生命明明那么短暂,为什么还要选择绽放在这,让我,我们,所有路过它的人看到它的美,叔叔不明白,叔叔也找不到理由,但一朵花都在努力地活着,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生活呢?叔叔没有小果读的书多,你可以找找,书里面肯定会讲到这些,反正叔叔就相信一句话,既然人走到最后都会死,我就要在死之前好好地活一活。”放下了手上忙碌的活,他有些期待地看着陆小果。
“好好地活一活吗?”小果呐呐自语道……
大胡子拍了拍小果的肩,拉着小果来到一排书架上。
“别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明白我说的话,慢慢来,死其实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在死之前就已经举手投降了,叔叔借你一本书,也许对你会有帮助……”他东找西找,在编好号的书架里抽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郑重地递给了陆小果。
“好好看看吧,想看多久都行,记得最后还回来就行。”
“谢谢叔叔……”
出了店门,陆小果的心情有那么一丝放松,至少在这个世上也会有人和自己一样想过死亡这个问题,也会在一开始害怕,他突然有些释然,走路的步子慢慢轻快了起来,人总是这样,在一次次地自我陷入再被拉出后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快步跑进家里,关上房门就开始读了起来,暑假的生活是无聊的,除了和同学打打游戏聊聊天,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比读书更能消磨时间的了。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好像是要下雨的征兆……起风了,呼呼地刮着,让人感到心烦,空调房里的小男孩却丝毫感觉不到,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一页一页地翻着手中的书,,时间就在一页一页中流逝着……
思颖
开门的那一刻客厅里空空的,进来思颖才发现儿子的门关得紧紧的,在忙什么吗,心里想着,开始做起了晚饭。
中午还有些剩菜,简单加了些素菜后就叫陆小果出来吃饭。
“下午玩得还开心吗?”中午吃饭的时候感觉儿子情绪有些不对,她小心地试探着。
“还好,去了大胡子叔叔的书店里聊了会儿天,他还借了本书给我。”夹起来一块鸭肉,大口咀嚼着,陆小果今天胃口好像特别好。
无话……
晚上看了会电视,儿子就回房间睡觉了,自己滑了滑手机,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阳台。28楼,在市中心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楼,当年小果还在读小学,他们就看中了这边,孩子读初中高中都方便,还记得装修的时候和孩子他爸忙前忙后,家里的装饰,家具,都是二人精挑细选的,如今在这夜里绕家里走这么一个来回,许多往事又重上心头。双手扒在阳台栏杆上,望着外面的夜景,很美,很美……还记得以前总是一家人一起站在这欣赏着这座城市的夜,那时果果会牵着自己的手,一家人聊着天,一切就像是刚刚才发生,却好似再也追忆不起,时间就是这么奇怪,一转眼就已经物是人非了,是不是只有曾经拥有过,现如今再失去,才会在追忆中怀念伤感……
远处的夜景,亮光变得模糊,眼角倒有些泪影闪烁。
“叮咚”
是微信的信息提醒……
就算猜到了是谁发来的,还是忍不住点开看了看,那句“晚安,早点睡”在好友里的置顶位置,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置顶着他,要不是为了孩子的生活费,她早删了他的,她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锁了屏,就这么看着下面的灯光闪烁,人影攒动,鬼使神差地又拿出来手机,手指却停在打字键盘上。
回,还是不回?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原谅他,可孩子还要长大,难道真要让他这一生都没有爸爸陪着吗?
晚安……
默默打了两个字,轻轻点了下发送,就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傍晚的微风吹动着颖儿的发梢,吹动着路旁的柳树沙沙作响,吹散了人心里的烦躁,吹灭了一家又一家的灯光。
一夜无话………
陆小果
“起床啦,小懒鬼,太阳晒屁股啦!快点快点,浩鹏他们约你去打球,我们现在已经在体育场了,就等你一个,记得别穿得一身黑,穿身运动装来!”
刚拿起手机就被小鱼儿的嗓门喊醒,用力甩了甩头,才把话听清楚。浩鹏他们是同班的,以前体育课偶尔打过几次球,但已经很久没聊过天了,很奇怪的现象,明明在同一个班,却很少有交集,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一样。他虽然不怎么锻炼,可小时候爸妈经常给自己报兴趣班,也会一点基本的投篮,偶尔也能在球场吸引些目光,那时候鱼儿总会在一旁给自己加油,还会送水给自己喝……
想着想着,快速洗漱完,听鱼儿的话,穿了一身球衣,是蓝色的,这是自己第一次穿球衣在假期出去,在镜子面前反复照了照,他有些不自信,还是黑衣服给自己的安全感大一些。不知怎的,自己竟有些兴奋,好久没有同学邀自己出去玩了,自己在班上算不上讨人厌,只是不太爱说话,很少有人主动找自己玩。
桌上放着的书,那本《天蓝色的彼岸》,他已经看完了,到底讲了些什么呢?他看得不是很懂,但还是把喜欢的句子记下来了,这是以前爸爸陪他读书时养成的习惯……
爸爸……
这几天,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呢?
“哈里,就是那本书里的主人公,因车祸去了另一个世界,⼈们死后去往的地⽅叫’他乡’,⽽他乡中有⼀个地⽅是所有灵魂的终点,叫’天蓝⾊的彼岸’。那些死后还有留念的灵魂在他乡徘徊,没有留恋的就出发去天蓝⾊的彼岸。因为哈⾥还有未完成的⼼愿,所以现在他正处在’他乡’,也就是另⼀个世界。”
他不太明白天蓝色的彼岸究竟长什么样,但喜欢里面对死亡的态度,还有关于亲情和爱的描写,他突然好佩服大胡子叔叔,给自己这样一本书,在自己无法面对死亡的时候……
旁边是自己一笔一划工整的摘抄,他又忍不住翻了翻:
“我特别怀念那种感觉。风吹在脸上。也许你还活着,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但我真的很想那种感觉。”
“决不要在理怨恨的时候让太阳下山。”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你睡觉前,决不能生气或敌视任何人,特别是不要敌视你所爱的人。因为你有可能今天晚上一躺下,明天早晨就再也起不来了。那么你去哪里了呢?我告诉你,你会到处游荡,去完成你还没有完成的事情,就像我一样。”
“如果我们只热爱生命而不热爱死亡,那是因为我们并不真正热爱生命。”
“实际上,我怀疑,是不是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参加你的葬礼。”
“我会向每一个人正式告别,特别是我的爸爸、妈妈和雅丹。我会用我的幽灵手臂去拥抱他们的,告诉他们我是多么地爱他们,离开他们是多么的难过。我还要告诉他们,他们也不用为我难过,我没说什么罪,也没有不开心,一切都很好,让他们放心。我会为我以前闯的祸向他们道歉(我以前也确实闯过一些祸)。我会感谢他们对我那么好。我会对他们说,虽然我活的时间不算很长,但这并不说明我活得就不好。我活得很好,从头到尾我活得都很好,我有欢笑,我度过了许多美好时光,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痛苦。”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他很喜欢自己最后记的那一段,特意用彩色笔圈了起来,也许真的像叔叔说的那样,需要时间去淡化吧……
虽然想到了那个字还是会忍不住害怕,但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对了对了,今天还没有想外祖父呢,可不能忘记了,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照片,是自己坐在外祖父腿上吹蜡烛的相片,他静静地看着,只要有人记得外祖父,他就能永远地陪着自己吧……
“陆小果,你到了没有,我们已经开始了!”小鱼儿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马上,马上,抱歉……”
匆匆把相片放好,随手拿起个篮球,“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就径直往体育场奔……
思颖
今天店里没什么生意,她提前回家了,朋友让店员们休息一天,只留下一个照顾店面。还是在菜市场买了些菜,刚到家才收到儿子发来的信息,和朋友出去打球,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也好,和朋友在一起也好,她心里这样想着。
慢慢地洗着菜,不用忙着与时间赛跑,她第一次发现做菜是如此地有趣,看着生的炒成熟的,长的切成短的,脏的洗成干净的,她好有成就感,就像得了奖状的孩子一样,这些远比之前在网上乱花钱购物来的更开心。
“咚咚咚”,厚重有力的敲门声,她心里奇怪,虽然现在是正午,可儿子刚刚才说不会回来吃饭的……
“小果,不是说今天中午不回来的吗?”她边说边把门打开。
门外不是他,是他!
多少天没见了?她有些忘了,神色有些慌乱,奇怪,自己不应该把他推出门外的吗?手不知道该往哪放,身上还系着围兜,抓着的芹菜快被自己捏碎了。
“进来坐坐吧。”她尽量让自己正常些。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过去,每天在这个时候,儿子会回来吃午饭,而他也会刚下班,带着买好的菜,进门时他们会互相拥抱,然后他会走进厨房像变魔法一样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着,虽然儿子以前话还是那么少,但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
心里想着过去的事,手上却没停,匆匆泡了杯茶给他就转身进了厨房,她也不知道是因为锅里炒着菜还是躲着他……
一扇厨房门,隔着两个人,各自想着内心的事……
“哐哐哐”,是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心里猛地一惊,手忙脚乱的,顿时火星四溅。
“我来吧,小心油滴溅到身上!”他轻轻握住锅的手柄,那一瞬间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手,她立马缩了回去,他挡在她的身前,熟练地翻着锅里的肉,那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的高大的身子让她有些忘记了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就那么默默注视着他,她其实想炫耀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可以做出美味的饭菜了,家里也可以照顾好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除了菜翻炒的声音,再也没其他的了……
那天中午大部分菜是他炒的,他没有吃,她也没有留他,只是他离开的那一刹那,她准备关门的那一刻,她轻轻说了一句。
“路上注意安全。”
“嗯。”他转过身回了一句,又离开了。
那天的午后太阳依旧烤着地面,一个男人从小区出来,火辣辣的太阳晒在他的身上,28楼的某处阳台,一个女人静静地站着,看着下方,不知是在看人,还是在看物……
再远一些的天边,云朵们聚集在一起,阳光的色散给人一种错觉感,好似看到了彩虹,又没有看到,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些云里的颜色,从红到紫以此排列着,一团又一团互相裹在一起,转眼又被风给吹走了,只是没有人会在忙碌的奔波中停下脚步,抬头望望头顶的天空,看看那些美丽的事物。
……
陆小果
“小果加油,绕过他,快投!耶!”小鱼儿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陆小果的投篮,虽然相较于小鱼儿,陆小果的身高有些矮,但好在这群男生都没开始发育,于是打了一会儿陆小果就掌控了全场,刚刚的抛投更是赢得了大家的掌声。
已经快打了两个多小时,他的脸红扑扑的,喘气声也有些不稳,可内心的喜悦却时不时可以从他洋溢的笑脸中显现出来。有时陆小果还会和队友交流,进了球也会大喊大叫,像极了在旁边的小鱼儿。刚开始还有些拘谨,现在大家都熟了,称兄道弟地开起玩笑来。
都累了,简单收拾了下,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干衣服,就一起去一家自助餐厅吃午餐,也算是小聚会吧……
“嗯,水,慢点喝,特意没买冰的,怕伤到身体。”小鱼儿把一瓶水塞到陆小果怀里,已经帮他拧开过了。
“哇,谢谢。”有些不好意思,还好旁边的同学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起哄,他谢谢后就拿起来喝,虽然没有冰,可是很润喉咙,很甘甜。他没必要和小鱼儿算这瓶水的价格,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用。
“今天玩得开心吗?咦,头发上还有汗在滴……”抽出一张纸把汗吸掉,她期待地问道。
“嗯,很开心,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小果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回答,刚刚剧烈运动有些不习惯,毕竟以前都是从不运动的人。
“嗯,其实,我昨天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帮你克服对那个的恐惧,但我有的时候遇到令自己伤心的事情,都会做一些开心的事,分散我的注意力,这样就不会再去想他们了,虽然有点逃避的意思,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我想你去打打球,和同学们在一起,会不会开心点,就不会常常想那些不快乐的事了……”俩人并排走着,一朵朵云帮他们偷偷地挡住了太阳,偶尔吹来的阵阵风给人凉爽的感受。
“谢谢你,鱼儿……”
……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好多事,哦,先说说聚餐吧,一群孩子点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有说有笑的,在中途小鱼儿还让那些同学互加微信,陆小果的手机里面又有好多同学的微信了,以后打球就可以直接联系了,大家在餐桌上聊东聊西,从班上的故事聊到刚刚的进球,小果趁鱼儿上厕所的时间偷偷问旁边的浩鹏,他们怎么会突然邀自己打球:
“哦,你问这个啊,是小鱼儿一个个把我们叫过来,说是要带你散散心,兄弟们想朋友有难必须得帮是吧,就急忙忙赶过来了,她还特意嘱咐我们打完球要聚个餐,来来来,再砰一个,这里的冷菜真不错啊……”
然后每次的体育课,都会有人主动叫陆小果一起去,说没你这个主力赢不了,开始他还想推脱,可小鱼儿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刚没一会儿,还有些腼腆的陆小果就变成一个疯孩子,在一起球场大喊大叫,他倒不害羞,因为小鱼儿的加油声比他的还要大呢。
下了课他也和一些同学有了共同话题,只是还要鱼儿在旁边适当挑起话题,只不过有的时候小果聊的太专注,偶尔也会忽略旁边的小鱼儿,她只是笑,默默地注视着……
爸爸时不时会来家里看看小果,妈妈都会留他吃个饭,好几次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那本《天蓝色的彼岸》小果还给大胡子叔叔了,叔叔夸自己看得很快,小果还把摘抄的,以及一些心得分享给叔叔听,叔叔时不时点点头,也会给小果一些建议。
外祖父嘛,陆小果把那张相片摆在床头,他究竟去哪了?小果不知道,也许和哈里一样前往天蓝色的彼岸了吧,只是偶尔看看天上最亮的星星,小果也会幻想那颗就是外祖父,每天依然会和外祖父说会话,有的时候那天太忙了,忘记了,小果也不怕,因为外祖父一直活在自己心里,就像自己一直活在爸爸妈妈,还有小鱼儿,哦,还有大胡子叔叔,还有新交的朋友们心里,有他们记着,也许自己就永远不会消失了吧。
暑假的第五个星期,小果终于下定决心去看看爸爸,去那个小区。只不过是小鱼儿陪着自己一起的,一路上小鱼儿老跟自己聊最近的娱乐新闻,其实自己想告诉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去看看爸爸而已,不用特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小鱼儿教的这个方法自己也经常用,每次想到以后的事,想到死,虽然还是会喘不过气来,他会看看电视,看看自己记的那些话,然后深吸一口气,看看窗外的风景,让心情慢慢稳定下来。
快到了,没有保安,不需要门禁卡,以前爸爸带自己来过一次,现在还能记得怎么走。
“要不,我陪你一起上去吧?”看着脚步放缓的陆小果,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摸了摸小鱼儿的头,他拒绝了。
他慢慢地上着楼梯,一步,两步,他知道小鱼儿就在身后看着自己,一层,两层,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幸运,认识了这么多人,大胡子叔叔,小鱼儿,还有同学们,阳光一次又一次投过老式的楼梯间隔撒下来,照在小果身上,一次又一次,就仿佛在加冕一样。小鱼儿仰着头,看着他慢慢走着,不自然地瞟到了头顶的天空,有那么一朵云,与众不同,在旁边的太阳照射下,周边散发着七彩的颜色,她眯着眼数了数,太刺眼了,数不清,应该是七彩的吧,就这么静静地停在上空,是自己在注视着它,还是它在注视着自己呢?
陆小果到了,
那是一间很普通的门。
好了,
他要伸出手敲门了,
“咚……”
“咚……”
“咚……”
后记:
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故事。没有打打杀杀的动作戏;没有夸张的狗血剧情;也没有匪夷所思的伏笔。就是去描述一个日常生活,一个普普通通,平凡的孩子对于死亡的看法。一个叫陆小果的孩子,在爸爸外遇的那段时间,在外祖父去世的那段时间,一直找不到朋友,不爱说话,有些自闭。突然有一天明白了人会死这个不可避免的事实,他害怕,害怕死,更害怕消失,他想留住所有,想一直活下去。很多人会对此不屑一顾,认为死没什么可怕的,但就像我开头说的,当你跨出那一步后,你会觉得没什么,但跨不过去,就是一堵墙。对死亡的恐惧慢慢侵蚀着陆小果的内心,没有人会主动告诉自己答案,也没有人能给陆小果满分的答案,他只能在封闭害怕里慢慢寻找,寻找一个答案,还有打开人生的钥匙。大胡子叔叔没有直接给他讲大道理,没有不耐烦地打断他,他给予了一个孩子在面对死亡时害怕最大的尊重,他送了陆小果一本书,那本《天蓝色的彼岸》,我家里买了一本,真的很好,在孩子最无助的时候,慢慢引导孩子,让孩子明白生与死的关系,你的一句“死没什么好怕的,好好活着就行”永远不能帮孩子走出那种恐惧,陆小果摘抄的那些话也是我最喜欢的。小鱼儿也没有给陆小果讲大道理,没有放开这个问题不谈,而是想了一天,让陆小果多接触开心的事情,带陆小果交朋友,慢慢让陆小果走出来。
他很幸运,我为他创建了小鱼儿,大胡子叔叔,还有一群伙伴,慢慢治愈着,慢慢长大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孩子都有那么一天,会突然明白生与死的问题,也会像陆小果一样害怕,是不是会去问爸爸妈妈。很遗憾,我在小学时就开始想死这个东西,害怕着,恐惧着,我无法为自己创造小鱼儿,大胡子叔叔,还有伙伴们,我只能自己想,想了怕,怕再想,继续怕,就这么循环着,直到我长大,可能真的就像那句话说的,我无能为力,所以我释然了。
很抱歉,故事的结尾有些难以让人相信,我承认,孩子的心要去慢慢治愈,绝对不是单单一个暑假就能让他破茧的,可我没办法一直去写陆小果的故事,就像大胡子叔叔对他说的,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可故事必须有高潮,必须有个结尾,我们希望一切都是大团圆,小鱼儿能一直陪伴着陆小果,无论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其他的身份,我们也希望爸爸妈妈最后能在一起,给果果一个温暖的家。一切,就交给读者慢慢想象吧。
群里的作业,向死而生。所谓的向死而生,到底应该代表什么呢,百度上说是“明白了生与死的意义,因而能勇敢地面对死亡,积极的生活。”我想刻画一个陆小果的角色,一个因为外祖父离世,没有朋友,爸爸外遇的小孩子角色,没有人教他这个世上关于死的问题,没有人告诉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他只能一步步去问,去悟,因为害怕死,又有着自闭抑郁,他在走向极端的同时又被周围的人治愈,人为什么会死,能不能不要死,这是陆小果一直想要的答案,可能很多人不屑这个问题,换来的只有嘲笑,但在小孩子心里,确实是个很大的疑问。我不想刻画什么在经历绝对的痛苦后破茧重生的人,我只想描述一个在探究活着的意义,关于生与死的意义,并最终明白死不可抗拒,但在死亡来临前,可以好好地过一生。走出来后确实不再害怕,但请帮帮最初接触到死这个问题的孩子们,向死而生,其实我们每个人,从生下来就是在向死而生,我们明知道自己的结局,知道所有人的结局,我们依然勇敢地,积极地活着,这何尝不就是向死而生呢?死是一堵墙,每个人都要去克服,我写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向死而生的陆小果,克服了对死的恐惧,重新开朗勇敢地活下去。
所有人,当你看到这段文章时,你都可以称自己在向死而生,它属于所有活着,奋斗着,顽强拼搏着的生物,你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对吗?每个人都知道,可我们依然笑着,活着,能走一步是一步。
关于题目《天边的七色云》,实际是紫霞仙子七彩祥云的台词。
如下: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
那是小时候看的电影了吧,紫霞在被牛魔王强行娶亲时说了这句话,她期待在她最无助,最无能为力时齐天大圣孙悟空能来救她,改变她的未来。我也想为陆小果创造一片七色云,那个一直默默陪伴着的小鱼儿,就是他的七色云,改变着他,拯救着他。
最后的最后,引用一句我的老师经常跟我们说的一句话:
“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你在怕什么?还在犹豫什么?去冲,去拼,直到我们再也直不起身来,再回首,你会发现这一切——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