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走了,她何曾离开过呢? 她:"一九九七年早春,阿媛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钟书去世,我们三就彼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玻璃碎。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二零一六年初,季康去世,我们就这样失去了失去了这喧哗浮躁时代里温润的慰藉。" 她披着一生的风尘,送走了几代人,她走时脱下了风尘,吹哭了又几代人。 在五月的某个凌晨,我们的"先生"走了,她一生坎坷,跌跌撞撞走到晚年,独自领略了一个世纪的世态炎凉,看着这一切熟悉与陌生的更换。被问起有何感想时,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眨着泪花,看着故人的相片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发呆很久。 "我的钱钟书回家了,我也该回家了"先生她这一辈子最美的遇见估计就是种书了,民国时期是一个风烟蔓草的年头,所有的生离都是沉默的,倘若能相扶到老,不论感情如何,但是陪伴的年华,一起经历的事情,讲出来都足以让人红了眼罢。"遇见她之前,我没有想过结婚,遇见她之后,我没有想过和别人结婚"。钱钟书这样评价的先生:妻子,情人,朋友于一身的人。也正是着童话般的爱情,才让先生在晚年时还常常笑着就红了眼。 她总是把银白色的头发背在脑后,有时戴着黑发卡,面庞有些消瘦,很白,爬满皱纹,一脸和祥。常坐在窗前的书桌上,戴着一副老花镜,拿着握了一辈子的笔,写着当年,写着如今写着钟书与媛儿,写着她想告诉我们的一些事情,可现在书桌上再也不见那个逆着光的老人了。她不能再写些什么,甚至没有了提笔的力气,她还会再梦见或遇见谁呢?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吗?她已经顺着路灯回家了。先生,你会睡多久呢?当天晓后太阳出来时候要叫醒你吗?我会扶着你去晒晒那些透过帘角的阳光,去晒晒那些沉晦的往事,去理理那已经模糊的身影和斑白的头发,或许你会无意听见故人那一声亲切的呼唤,唤起你那风云清淡的笑。 先生,你放心的睡吧。最终你还是成为了过往人,与钟书,媛儿一样。你那几年经历的风霜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我们会帮你扛,你回家的路也不必害怕,我们会搀扶着你到家。先生啊,别走太快好吗?再看看吧,再回头看看吧。哪怕一眼就好,看看您身后为你送行的人潮,看看您那些被我们细数的骄傲,看看您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对你致以最恭敬的微笑。 她或许还会被谁回忆,也或许会被人很快忘记。终有一天她会只剩下一个名字被人问起。 后来她走了,她何时会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