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是母亲身后的一条小尾巴,紧握的她的衣角,那时,她是太阳,我是她的小行星,一天到晚围着她转。她亦陶醉于此,对我百般呵护,她对我深切的爱如枕边呢喃的童话,温柔如细雨滋润着我。
她告诉我,你刚出生的时候啊,美的像白雪公主,长长的睫毛筛着阳光,粉嫩嫩的小嘴嘟着像是渴望早些看到这个世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争着来瞧一眼这从童话里出来的孩子.......我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中久久不能自拔,也许那是个充满了阳光的长长的下午,医院幽静的长廊上声声婴孩的啼哭在这里显得尤为喜庆,似乎这个新生命给周围的一切都抹上了一色红,幸福总是来得突然。母亲回头望了望我,释然一笑。
而这一切,在他人的记忆里像是被谁偷换过。
那一夜,天与大地快要合成一条线,满天翻滚的乌云,凝结成稠密的愁字,疾风撩乱了心境,闪电划过低空,雷声在远方沉落,是谁动情地哭,泪珠儿泼洒成洪流,淹没了庭院里早春时播下的木槿花。母亲愁苦的叫喊声响彻整栋大楼,她腹部剧烈的疼痛覆盖了深处心间的泪水,眼角滑落的一滴一滴悄然地渗入发根深处。她早知道的,腹中之物的成活率不足百分之六十,她苦苦地乞求着上天,宁有一命换一命之说。她薄嫩的嘴唇无力地颤抖,在雷声中显露出一点一点的苍白,鲜血溢满了时间的罅隙。她在与上天下赌注,只要能让新生命降临,那么她愿意倾尽她体内的所有,而赌注,就是在她看来自己那条与孩子相比卑微的生命。当她听到我坠地的一瞬间,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安然,双眸不由自主地合上脉搏开始变强,似是我给予了她更多生的希望。而我,并不是如她所说,雪白得迷人。护士怀中抱着一团青紫色的肉,手术室里慌成了一糟,这孩子不会哭!手术台上的她渐渐地昏厥,只想与这个世界隔离的很远,很远……
整洁的病床上,母亲昏昏沉沉地醒来,张望了一下四周,竟直接从床上坐起,疯狂地奔向主刀医生和护士长,询问孩子的踪迹,他们告诉母亲,孩子一切安好,却始终不愿让母亲看我一眼,尽管她曾经在医生面前苦苦地跪在寒得透骨的地面上。无奈的她双手抱膝坐在病床上,痴痴地望着窗外在风中凋谢的梅花,泪水滑落指尖。她不想多想,也不敢多想。
父亲实在不忍母亲日日如此伤神伤身。医生一再强调孩子肺部感染。终于,父亲博得了医生的同意。母亲隔着一层玻璃,遥遥地在远处张望着我,她合上了一周不曾休息过的双眼。
听得呆滞的我拭去眼角的泪痕,猛然地回头,母亲躲在门后久久地注视着我,幸福的泪水顷刻间滑落。
爱,从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