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生命的离开

周五的下午,会议进入了消耗期,大家在讨论问题,其实在各说各话,我的注意力已经有一些游离,点开微信,“他在1318走了”。简单几个字,我们彼此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大学四年,应该是青春时光中密度和质量最高的。远离了家门,融入了躁动而活力的同龄生活,24小时在一起,上课、吃饭、打球、闲聊、喝酒,话说二流的大学,学业的压力不会很重,于是也有了更多地交流时间。于是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很多人都能成为一生的朋友。

在大学结束之前,我们五个人在策划一次游历云南的毕业旅行。话说上个世界,毕业旅行这种玩法还没怎么听说过。五个人,向各自家里借贷了3千元,大约是大学一学期的生活费吧,作为历时一个月的云南毕业旅行的盘缠。

于是,五个人背了很多的方便面和干粮,跳上了杭州开往昆明的绿皮火车,坐着硬座,经过3天2夜,到了昆明。为了能环游云南,到达更多地景点,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住最便宜的旅店,一天一个人大概只要10元,吃最便宜的饭菜,但都会叫上几瓶当地的啤酒,庆祝又到达了一个计划中的风景名胜。

五个大学同学的毕业旅行,成就了一段最美好的青春时光。所以对七彩云南一直印象颇好,即使当时在大理苍山洱海被宰了一刀,也是瑕不掩瑜。

记得当我们一个月后回到杭州时,身上的钱,都只剩刚好买车票回家。因为离单位报到还有几天,我又跟随他到宁波玩了两天。吃住他全包,临走还地带走了他身上剩下的钱当盘缠。

阿峰是一个时常会想起工作在其他城市朋友的人,偶尔我会收到他从当当上买的书,“一生要去的100个地方”。说我已经买了一个系列了,谋划着这一生要把它走完,也寄给你一本看看。

后来,他移民加拿大了,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程序员。二十年前的二流工科院校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其实专业水平都还不错,当我还在单位里瞎混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公司里一个举足轻重的技术大拿。

感谢这个信息时代,也感谢我们所在的这个行业,无论大家身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可以随时有工具进行通讯和交流。

当我知道他得了肺癌,却是从当年五人行的同学告诉我的。在他经历了第一次生死考验,心脏停止20分钟后复活的奇迹后,他回国了,我们在2015年的国庆见到了。因为化疗,头发掉光了,皮肤越发虚弱的白皙,扛不住比较剧烈的动作。其他一切看上去都还不错,精神也还可以。这样的聚会,更多地是为了怀旧和追忆,以后的情况会如何,谁都无法预料。

然而,我在2016年就关闭了朋友圈的红点提醒,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注意力。因为自觉在刷朋友圈花的时间太多了,而没有太大的意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记录好给自己看就可以了,没必要发给全世界的亲朋好友,努力打造自己让别人臆想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的爱好。只是偶尔想看看他的近况,才打开他的头像,刷一下,哦,最近好像在欧洲,咦,今天居然带女儿去滑雪了。我逐渐乐观地以为他的病情得到了很好地控制,这个病也没有这么可怕。

直到我在敲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我又把他半年的朋友圈又刷了一遍。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在这个信息时代,人的肉体存在或者不存在于这个物理世界,界限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了。看看他的朋友圈,如果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我甚至以为在世界的那一头,很可能下一秒朋友圈就会出现他的一张照片,配上一段简练的文字,说雅典神庙的建筑真是动人心魄,然后我们会纷纷点赞。没有生活在一个城市的亲朋好友,对于彼此的近况都了如指掌,好像真是微信朋友圈用比特世界的线把彼此更紧密地链接在了人世间。

就像今年最火的亲情动画片寻梦环游记一样,一个人在物理世界的离开,并不是完全的,所有记得他的样貌和怀念他的亲友,只要在记忆中还留存有他的影像,他还和我们这个物理世界有联系,甚至还有心灵的互动,当所有记得他的人都消失在这个物理世界的时候,他才会在这个世界彻底烟消云散。除了极少数的名人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抹下一丝印记,绝大多数的芸芸众生也就是通过三四代人的记忆来传承彼此。

即使信息时代早已到来,所有的影像、照片都可以永久的留存在这个物理的世界,只是如果没人还记得你,朋友圈都没有人来刷,那活还是没有活在过这个,每天看似一成不变,但是却让人无限留恋的世界,还有什么区别呢。

阿峰在年愈不惑后离开,应该大多数的事情都已经想明白了吧,只是这是世界还有太多美丽的地方,还没有达到,一生要去的100个地方,他的足迹踏上了几个?

老天给每个人的时间都极其有限,而生命本身就已经充满了奇迹。

TO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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