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南宋诗坛,辛弃疾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不仅文采斐然,而且武艺高强,胆识过人,是宋代文坛少有的文武双全之人,一举打破了世人心中“文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偏见。千年前的某个黑夜,当叛徒张安国与几个贴身部下,正得意洋洋地饮酒庆祝时,他怎料到,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仅带着十几个人就捣了他的营帐,将他的头颅一刀砍下!这个青年就是辛弃疾!
就是这样一个赤胆忠义的辛稼轩,怀着一腔热血,几历生死,从金人的重重包围中逃了出来,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故国。可是,迎接他的是什么了?是苟且偷安的南宋小朝廷,是无人理解的孤独寂寞,是长达数十年的闲置!“醉里挑灯看剑!”英雄已逝,唯有一腔豪情震荡天地,在历史的夜晚久久回响!
可是,对于这样的孤胆英雄,后人在敬佩之余,总是喜欢为他们的人生添加一些“别样色彩”。于是,在所有流传下来的英雄传说里,必有一位红粉佳人与英雄爱恨纠缠。似乎唯有这样,英雄的世界才算完美。也因为如此,在世人眼中,作为词人的辛弃疾,他的世界里就应该有“爱情”!
因此,那首著名的《青玉案 元夕》也被人们理所当然地看成是一首描写“爱情”的词作。其中那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更是成了古往今来传唱不衰的爱情名句。可是,这样理解一位心怀家国的孤胆英雄,是否有些狭隘了?
很多人认为,词作中“灯火阑珊”的“那人”,不用说就是一位青春妙龄的少女,是辛弃疾梦中的佳人。他们倾心相爱,却不能相见。少女聪明活泼却又有几分淘气,她早早地等在相约之处,却不出来,而是藏在暗处。
她其实早就发现词人了,却不急着与词人相见,而是想先考验考验他,看他有没有耐心。她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偷偷地捂着嘴,悄然无声地跟在词人后面。等到词人急地快要崩溃时,少女才从暗处跳了出来,给了词人一份意外惊喜。
这样的理解,真是像极了一部偶像剧!只可惜,词里的“主角”不是粉头油面的“小鲜肉”,而是一位顶天立地的铮铮硬汉。很显然,这样的剧情不适合辛弃疾!因为辛弃疾的一生,可不是什么青春偶像剧,而是一个传奇。
辛弃疾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从沦陷区起义,来到了自己国家所在的南方。他本来以为,凭他英雄豪杰般的气魄和才识,很快就可以收复失地,很快就可以回到山东的老家。可是,谁知道,他流落南宋数十年,一直到死也没有回到家乡。
辛弃疾写这首词,是什么时候呢?那时,宋高宗刚刚逃到南宋,到处兵荒马乱。一直到南宋建都临安时,才有这种繁华热闹的元宵节景象。等到岳飞遇害后,南宋政府就完全放弃反攻了,安心苟且地活着,真是“直把杭州做汴州”!
那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葛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究竟是何意呢?其实,他说的是他自己。他到南方来,是为打回北方去。可现在,愿望落空了,岳飞也被害了,那些偏安的君臣就“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沐州”了。
当众人“峨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宝马雕车香满路”的时候,有谁知道,这热闹繁华的世界中,有一个人却孤独地躲在“灯火阑珊处”,哀声叹息!那在灯火阑珊处的人是谁呢?就是辛弃疾他自己呀。要不然,王国维为何会把它称之为古今成大事业者、大学问者的最高境界呢?确是真知灼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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