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前往大陆的航程已经进行两天了,我最终还是屈服在了所谓背叛文明罪的威胁之下。按道理我是可以逃出去的,可是小森不能,那个科研机构的项目负责人,白冰,也是我一直以来的资助者,他也跑不掉。我能怎么办呢?
总之就是为那些阴谋家卖命而已,或许还有转机。我的身边站着披肩长发,脸色永远宁静镇定的小森,还有那个时而伤感,时而活泼的沈古兰。事实上我并不叫林复明,也不叫什么该死的大花脸,倾听者。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叫什么。或许小森知道吧,他总是叫我“哎”
我和小森的相识是在少管所里,现在的科技文明极大程度地照搬了过去的各项制度,可以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由于华人数量实在太多,没过几年,旧人四地便都开始广泛地使用汉语作为第一语言。我记得那是我第二次因诈骗罪进入那里,冰岛的十月算不上寒冬却也并不温暖,呼啸的寒风伴着阵雨,我瑟瑟发抖地被送进少管所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乌云密闭浓重的云伴着点点水雾高浮在空中,我冷的打牙颤。唯一一件御寒的毛衣和大衣被当做赃物没收了。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个孩子家长得咒骂,说我骗了他家孩子。开玩笑,我当时只是简单的对他说了一句我很冷,把衣服给我。他就那样乖乖地听话了,而后就在冷风中僵直地走了回去,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冷的样子,那时我很惊喜,忽然发现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好的人。我靠着这身体面衣服来到了一家餐厅,偷偷拿了些剩下的面食,又换一家餐厅,再拿上一些,两天的口粮到手了。
裹紧大衣回到为流浪汉准备的收容所,一屋子酒气加上难闻的汗味,屋里热腾腾的暖气不断地将那气味升腾,发酵,一屋子酿人的味道。
后来,便是警察带着我也仅仅见过一面的孩子还有他的母亲来找我,我又一次进了少管所。上一次也是类似的情景吧,我实在饿的不行,就对一名路人说了句给我钱,他就真的给我钱,所有的钱。
我踉跄着走进少管所,管教猛地推了我一把,把我送进一个八人间的寝室,我住上铺,靠窗。这里的生活虽说单调拘束,却可以免去每天的奔波。十五天的劳教,上次我出来还略微胖了一些。胖是胖了,不好说是吃胖的还是被打肿的。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关掉,屋里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一扇胸口大的窗户投进微微的光。时间已是傍晚。
我清晰记得上次的情景,就是这个时候,我被一堆人狠狠地揍了一顿。这次我说什么也要学奸了。我故意把头压低,眼球上调,阴沉地看着面前的两队人,一眼不发。
“怎么进来的。”
“持械斗殴。”我将声音压低,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变态狂。
“然后呢?”
“一个人被我桶了三刀,另一个人被我吓跑了。”我向前走了一步,撑着气势。我相信这应该可以把这群家伙吓倒了。
可不知是谁在带头,人群中忽然爆发了一阵大笑。一个人快步奔来,对着我肚子就是一脚,我忍痛未倒只是死死地盯着,这群野兽一样的家伙,越是避让就越会激起他们的凶性。
“不是诈骗了?”人群后面走来一个矮个子,面色黝黑,干枯瘦小,依稀记得他叫棍子。果然,我倒霉地遇见熟人了。
我还是倔强地不说话,阴冷地看着他们。
“跪下磕头,然后把伙食分出一半孝敬我们,今天就不打你了。”领头的一位高个子这样说着,很明显他要大我们几岁,嘴边已经长了不少细密的胡子。
我还是没有说话,不仅头更低了,还弓了腰,双拳紧握着。
那领头的摆了摆手,一堆人冲了过来,我靠在墙角,忍受着三个人的拳打脚踢,忍着疼一声不吭。照理说打过一顿后,那领头的会过来说上两句,讲一讲他的规矩。果不其然,殴打结束后,他走了过来,抓住我的头发向上拎着,我侧着头,感受着嘴角的血慢慢流过下巴,流到脖颈。他的头遮掩了我仅有的光线,逆光的他在我眼里像是一个纯黑的骷髅。居高临下,暴虐而我又不想任其施暴于我。他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清,满脑子都被通红的血液充斥着。我只听见他笑了,没错,说到最后他放肆地笑了,以为我被打傻了,我瞅准机会对着他的眼睛就是一下。他痛苦地惨叫着哀嚎在地,血液自他捂着眼睛的指缝间流出,也从我的手中滴下。我依旧弓着腰站在原地,擦了擦嘴角上的血,看了看眼前傻愣愣的一群人,又看了看一直在床上看热闹哪位,深深呼了一口气。
那是一根牙签,刺破了我的拇指肚,似乎还有一段留在里面。剩下的部分在他那里,他的眼球上。
因为这件事我被加判了一年,和对铺的小森一样了,那一天,他是唯一没有下床参与的。后来我知道,我瞎编的那事,其实正是他进来的原因。一个三刀砍倒,一个吓的飞跑。在这个八人的寝室里,我们两个很自然地成了老大。他懒得作威作福,我也不愿意欺软怕硬。这间寝室的氛围便成了整个所里仅有的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