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五岁的时候,经历过三次相亲。哈,准确来说,是跟着邻居去相亲。
相亲,用我们老家话叫“看小孩”。这个词贴切,确确实实是直愣愣地“看”,双方也确确实实是年纪不大的“小孩”。
十多年前,在经济条件不怎么好的乡村,男孩女孩一般到十四五岁就已辍学。不是家长不注重教育,对很多大字不识一个的父母来说,能把孩子供到高中毕业已算作尽心尽意。何况,当时考正规高中不易,顺利考中的比例不过十分之一。大多数孩子,中考失利后只能步入社会打拼。
有年暑假,一大早儿,我就感觉老张悄悄摸地在张罗什么。我很好奇,问她,就只得到“小孩别打听这么多”的答案。过了没多久,一个离我家稍远平常也不太走动的大妈,带着女儿来到我家。女儿十七八岁,论辈分我要叫声堂姐。这个姐姐打扮得鲜亮,脸上并未擦脂抹粉,但隐约透出的那点羞涩映得脸蛋很是质朴生动。见这个架势,我心里明白了,不就是去相个亲嘛。
对于相亲这种事儿,大人一向搞得很神秘,知情人说起话来恨不得咬着耳根,生怕别人听了去。我猜,可能是怕万一不成,信息扩散范围越小,越能最大限度地弥补尴尬。
很显然,老张是女孩的媒人。听说,相亲对象是我很很很远房的一个表哥。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当然要见识一下!老张不让去,我不听,一旁的大妈只得应承着“小孩子,没事儿,去吧去吧”。我如愿以偿,算是人生中第一次参与相亲。
本着尽量不公开的原则,双方把见面地点约在了距离村子两公里外的麦田场。相亲阵营来自三方,一边是媒人,一般单独出场;另两边便分别由母亲带着自家小孩儿,以及平日比较亲近的一两个妯娌出场。
见面后,媒人先进行成员介绍,然后来自双方的妯娌便要出来寒暄,一是相互打探,二是给小孩儿和母亲足够打量对方的时间。作为旁观者,我实在搞不懂,这样直愣愣看着能看出什么花样,难道不觉得如此直白相见的方式很是尴尬?没办法,这就是传统,家家户户的媳妇儿、老公都是这么相亲相来的。
当然了,看的时候也有讲究。不能死盯着看,这样对方会觉得你情商太低,不够含蓄。既要看个清楚,又要装作不经意的一瞥,然后再瞥。双方能打量出什么呢?无非是高矮胖瘦,再可着劲儿的从对方的穿着打扮、身姿绰影里意淫一下其性格、能力,甚或家庭背景。
观赏个五分钟左右,大人们就会撺掇着男孩和女孩单独走走聊聊。在这个环节,相亲场地就显得尤为重要。既要选个人烟稀少的地儿,又要选个适合谈情说爱风景好点的地儿。乡村就是这点好,条条小路多得是,抬头是白云蓝天,俯首是稻香麦田。
如果俩人聊得来,能一起走上个二十分钟。聊不来的话,象征性地转悠一下也就折返了。这个间隙,大人们就开始在各自阵营嘀咕起来,这个说“小孩还不错,看起来老实巴交”,那个说“长得胖乎乎,看起来就有福气”。总之,只要母亲没发话,妯娌绝不说半个不好。整个场面就是这么的赤裸且微妙。
那天,那个拐了好几道弯的我堂姐和表哥,并肩走了二十几分钟。但是,最后没成。据说,男孩嫌女孩太胖。
最后的最后,有人说,毁就毁在我太瘦,把女孩对比胖了。
所以,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