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年晚秋的天气异常的冷，路上的行人都不禁发抖，把双手抱在胸前来抵挡一丝寒冷的说法根本就是瞎扯，情侣拥护在一起前进其实也没有多大抵御寒冷的用处，或许只是荷尔蒙的喷发可以预冷吧。路上肆意的狂风野心似乎很大，想把一切都刮走，刮走人类的一切，再刮走人类生存所留下的一切。
从食堂到宿舍楼之间的石板路在傍晚显得意外的空寂，燕群从泛黄的天空掠过。木黑色的教堂里，牧师双目遥望天空，像是在为离开的人们送去最后的祝福。
园林里有一颗高大的枫树，叶落了，随着晚风缓缓飘落。有人在路过时轻俯下身，捡起落叶，把它夹在一本存放多年的书中。嘈杂的人来来往往，时而笑时而怒，每个人都似乎十分的忙，巴不得把一小时当三百六十五天用 ， 连下课后从教学楼撤离的路上都还在谈论着一些犄角旮旯的东西。对啦，人光活着，其实就很忙了。天天都几乎在做重复的事情。
“你说是吗？”
东整了整背后的书包，一脸严肃的样子让吴浩一下子哭笑不得。
“我说，你天天感慨这，感慨那的又有意义吗？真是个怪人。”
“我只是感觉很无聊……”
“要是有什么悬疑刺激的案子就好玩了是吧？”
吴浩一下子打断了左东的话。
“我说你毕业后干脆直接让你爸把你引进刑事大队算了，他不是队长吗？和人事处的人联系一下肯定没问题。”
“我才不会去呢，那种地方太压抑了，我可不想受约束。”
“跟你说实话， 你这是矛盾人格……”
吴浩正准备开始对左东新一轮的奚落时，被张贴在食堂外壁的大板报吸引了过去，于是他停止了对左东的进攻。
“诶，我们学校一年一次的大型舞会哦，听上一届毕业的学生说基本上全校的应届毕业生都会参加啊！ 因为舞会对即将毕业的学生有特殊待遇，活动就在我们宿舍楼旁边的那个超级大的活动专区举行，前面几年我们都没有参加，现在快毕业了，总要参加一次吧，到时候肯定很热闹的！”
“嗯，不过我对舞蹈没什么兴趣。”
“哎哎，你怎么这样，去年也是这样子，到时候那里肯定有超级多的漂亮妹子啊！”
吴浩激动得跳起来，两眼不断放出可以足足亮瞎一头牛的光芒。
左东一时语塞，默默地往前走去。
“诶诶，你等等我呀！
学校的宿舍楼设计得中规中矩，每个房间的间隔很窄，阳台和阳台之间穿夹的是两个厕所的通风窗，通风窗上面还有一个简单的倾斜物体，大概是方便雨天排水的。学校彻底贯彻不制造任何材料浪费情形的建设理念，整座大楼因此成功地没有一点奢华的装饰。
宿舍的门被钥匙旋开时，有人走了过来。
“喂！用一下你的热水卡，我卡正好没钱了！”
是一个体型高挑的同级生，他的头发非常混乱，面色微白，显得十分虚弱，但他眼边深黑的黑眼圈依旧没有遮挡住他那高傲与不屑的眼神，即使带有一丝稚嫩，还是带给人一种狂傲的感觉。他说话的声音微微夹杂着一丝咳嗽，这几天气温频变，很显然是感冒了，而且还比较严重，尽管如此，他的衣着仍然是短袖加休闲裤，像极了学校里的那些小混混，但是透出来的气质又和小小的混混不同，这样的人或许是不会心甘情愿地混着过日子的。
“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呢，开学我第一次看见他就对他反感了，一点礼貌都不懂，诶，左东你为什么要借东西给那种人啊？”
吴浩把书包扔在桌边，一边换鞋子一边抱怨，显然心情都被刚刚突然冒出来的冒失鬼搅和了。
“你没看出他得了重感冒么？”
左东把浴巾披在肩膀上，往洗手间走去。洗手间的门“吱吱”响了起来，随及是“啪”的一声关门声。不少宿舍洗手间的门都是这样子，旋转起来会发出怪怪的“吱吱”声，但是几年下来，除非是出了其他故障，没有一扇门换过，学生不在意这一点声音，学校就更不会在意了。
“啊啊，好好，随便你怎样，不过你先出来啊，先等我上下厕所！”
洗完澡后，两人一起去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餐馆吃晚饭，因为吴浩洗澡太墨迹，耽搁了去食堂的时间，现在食堂都已经被饿狼似的学生一洗而光，到外面餐馆吃饭也属下策了。外面餐馆的菜总会让人担心，近几年学校出了好几起食物中毒事件了。
第二天晚上，吴浩说机械学院那边还有实验要去做便早一步走了。
左东一人来到图书馆，没有吴浩在旁边瞎歪歪似乎清闲了不少，但难免会感到有些空虚。 学术类书籍区域是左东在图书馆花费最多时间的区域。上次看的小说中凶手用了一种非常滑稽的毒药，老鼠药，经化验得知成分大部分是氟化物与氨化物的衍生物，凶手把买来的安全性老鼠药与相应的增强毒性的化学剂药混合制成强性毒药，再在合适的时机让被害人喝下，因为毒药是用老鼠药配制的，案件被误当意外死亡处理，左东来到药剂区查找相关书籍，目的是看看这种手段在现实中到底可不可行。
冷风突然从一侧吹来，左东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是旁边的窗户没有关上。窗户旁边坐着一个女生，及腰的长发披在胸前，看书的眼睛几乎要和书本沾起来了，这样的姿势难免显得有些狼狈。感觉到远处的目光，她慌张地合上书，拉上了旁边的窗户。这个时间点，图书馆的人比平时少很多，学术类的区域就更不用说了，有些阅览室连一个人都没有。在这样的氛围里，两人显得十分突兀，双目对视不超过一秒，女生就连忙把书放回书架，往外面跑去。
在舞会开始那天，天气依然很糟糕，一片落叶被风卷了又卷，清洁人员也都懒得跟去捡了，落叶便成了这天校园内唯一的逗留者。宿舍楼旁边的人工湖结上了一层冰，无论怎样的风刮过，都再也见不到美丽的波纹了。
今年的舞会和往年一样，得到了全校学生的赞美与向往，虽然原因都各不相同，但终究结果是一样的，学生们都期待着今年的晚会，当然左东这样怪癖的一类人除外。
舞会当晚活动专区里如预想的一样，人均活动区域不会超过两平米。舞会以浪漫而优雅的华尔兹开场，一对对舞者在舞台上优雅地舞动着，中间的主表演团是代表学校参加国家级比赛并获得二等奖的舞蹈团队。这是学校每年舞会都采取的特别的开始方式。
最后的舞姿大概持续了五秒，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结束，预先准备好的烟火齐刷刷地冲向天空，向外界展现出最亮丽最惊艳的光火，学生们纷纷鼓掌与呐喊，新一年的舞会开始了！
全校进入了一个狂欢的季节。寒冷的天气与校园狂欢节，结果是各个街道都基本上空无一人，去舞会的人都在活动专区疯狂着，少部分不去舞会的人哪有闲情在外面游荡，万一冻成冰块了都没人发现。室内的疯狂放荡与室外的荒凉冷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在这种时期一间宿舍还可以听到铅笔与纸张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一张认真严肃的脸死死地对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化学式，毫无任何浮躁感，直挺的坐姿无时不在发出一种可以洗去人心铅华的正气。
“我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偏偏有人丝毫不受这种正气的影响。
“星期三。”
“这个日历上写得很清楚，我不是瞎子！我是说，现在学校的舞会已经开始了啊，今天就等同于我们学校的狂欢节，别人在大早上就开始大搞庆祝了，而你到了晚上还在做这个？”
吴浩气得不可开交，虽然前面几年的舞会左东也是这样，但毕业的这次舞会的缺席似乎是不可原谅的。
对于该不该去舞会的谈论大概进行了五分钟时，两人被一段匆忙的敲门声打断。站在门旁的吴浩打开了门。
“你们还在，真好。 可以陪我说说话吗？”一张惨白无力的脸出现在门口。
是上一次的那个冒失鬼啊，感冒好像加重了很多，脸色十分难看，再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啊。
“室友应该是都去舞会了，所以麻烦了。”
他说话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反倒让吴浩感觉有些违和感，但吴浩不禁开始同情这个冒失的家伙来 。
“先进来吧，另外我奉劝你多穿点衣服。”
“谢谢。”
他走进来，在吴浩旁边找到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一个人在宿舍，实在是太冷清了。其他同学也一样都去了舞会，所以我无计可施。 我叫万嘉华，都快毕业了，我想总是要互相认识一下的。”
“嗯，没错。”
左东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一直焦距在万嘉华那毫无生气的脸上。
“不去舞会吗？”
“哎，我这种状态去了只会丢人。那你们怎么不去啊？”
“我们没那个兴趣。”
“哎哎哎，谁说我没兴趣了？”
“知道，你只是没有舞伴而已，是吧？”
“额……算啦， 随便你怎么说。”
“哦对了，我叫左东，然后这个傻子叫吴浩。”
“呵呵，听过你们的名字。”
可能是不太适应陌生的环境，另外寒暄了几句，万嘉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狂风把阳台的窗门吹得不停作响， 窗外的枫树在风中肆意舞动，落叶一圈又一圈地在地上旋转，像极了舞会上浮躁的人们。月光是这个夜晚唯一的沉默者，冷酷的光芒从不受丝毫干扰，无情地照射在这个夜晚，利剑一样锋利无比。
时间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对面的房间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左东本能地把手头的东西丢开，拿起一旁的风衣，往门外跑去。
“吴浩！走！”
见到左东这样激动的样子，就算没有听到叫声，吴浩也会知道外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左东匆忙地打开宿舍门的瞬间，走廊和房间内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又是一阵刺耳的尖叫，叫声和上次一样贯穿了整个宿舍楼。
“该死！一定是有人切断了楼房的总电路。”
“谁？你……你想怎样？别过来！”
同一个方向又传来一阵惶恐的声音。
吴浩听声音很耳熟，好像是认识的人:“是庆和吗？别怕，我是吴浩啊，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有……有人……被杀了。”
声音从对面的房间传来，两人在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摸索着走过去。
“同学你别慌，你身上带了手机吗？把闪光灯打开好吗？”
……
2
作为实习警事的钱田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蓄意谋杀案，但在做记录时他没有丝毫紧张和恐惧。
被害人叫万嘉华，是省重点大学的大四学生。被害时间估计在当晚九点三十分。 在尸体被发现不久，宿舍楼的总电路被切断了，凶手应该是这时候逃出宿舍楼的。案发现场，被害人安详地坐在床铺下的椅子上，心脏部位被一把水果刀刺穿，鲜血布满了刀口。被害人的位置除了书桌上有一些散乱的书籍，整体还算比较整洁，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现场的窗户都从内部上了锁。凶手下手很利索，刀上没有任何指纹。而房间的其他地方因为来过房间的人比较多，指纹很杂乱。
刑警们的强力手电光照满了整个房间，尸体的残状依稀可见。
“那么你是第一个目击者是吗？”
“我想是的，警官。”
“可以说一下发现现场的过程吗？”
“当时我从学校的舞会回来，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嘉华他……他胸前插着一把刀，然后我不受控制地叫了起来，当时真的被吓坏了。随后房间和走廊的灯都突然灭了，我……我……抱歉，我实在是太恐惧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感觉凶手就在旁边，他马上就会来杀掉我，
于是我又叫了出来。”
“不，你没有任何错。”
“谢谢。然后对面宿舍的两个同学听到我的声音就跑了过来，我们一起报了警。”
“嗯，那么门是上了锁的吗？就是进来的那个大门。”
“锁了，上了两道锁，当时我就感觉非常奇怪，因为在学校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撬锁，平时大家出门都是简单地把门关上，这样从外面进来也是需要钥匙的。”
“……”
“被害人平时的人际交往怎么样？有没有和他有恶劣冲突的人？”
“嘉华他平时虽然比较傲慢， 但为人很大方，与同宿舍的人相处得都很和睦。反正就我所知，他没有任何仇家。”
“那么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或者行为？”
“嗯~，没什么异常吧，就是最近得了重感冒。”
“嗯好，希望你能体谅，我们另外想知道你在九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段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几乎全校的人都在舞会，我当然也不例外。”
“那么有没有什么人和你一起呢？”
“有同宿舍的同学，他叫徐伟，你们可以问他。”
“好，非常感谢，庆和同学。”
庆和走出警方在学校停留的移动工作室时，夜幕几乎覆盖了眼前所有的视线，可站在门口的左东却十分显眼。两人本来并不认识，还尚处于低落状态的庆和没有打招呼的力气，他直接从左东旁边绕了过去。
“诶，等一下同学，我叫左东，是吴浩的
室友。”左东拉住了低沉的庆和。
“嗯我知道，很面熟。”
“恕我冒昧，舞会预计结束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分，而你为什么在十点左右就回宿舍了？”
“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当然不是。”
“就算是正式的舞会也是允许早退的吧。再说我回宿舍只是帮同学拿一下东西而已。”
“那是拿什么东西呢？帮哪个同学拿的？”
“放过我吧，我已经很累了。”
“对不起，请你告诉我好吗？我爸就是这次案件的刑事小组的队长。我想尽量为他收集一些信息。”
庆和的脸有些紧绷起来，他十分不耐烦，但听到左东说他爸是刑警大队的，还是一一地解释起来。
“我一个同学，华风，他九点五十左右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宿舍拿一本书借他，那本书正是现在刚去世的室友万嘉华的，他说之前已经和嘉华打过招呼了，自己今晚无论如何都想要看看那本书。就这样而已，所以我在那个时间回了宿舍。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希望你爸可以尽快找到凶手，嘉华也算是我在大学里数一数二的好朋友了。”
“会的，一定会。”
左东向对方道别后， 时间已经是十一点过几分了。举行舞会的活动专区里陆续走出早退的参与者，看到第三栋宿舍楼下停留的警车，他们都露出十分诧异的表情，毫无灯光的第三栋宿舍楼一时引来不少目光，有人在扫视整栋楼，有人在窃窃议论，但停留下来看热闹的人还是非常的少， 一阵骚乱后，大家都各自继续向自己的目的地行去。
警方需要封锁现场，考虑到学生的住宿问题，紧急处理方案是封锁现场所在的第五层楼，只留两边的楼梯给住在六层的学生通行。而原本住在五层的学生暂且在附近的宾馆住下，至于费用是由警方出还是校方出的问题对于学生来说无所谓了。虽然应校方和警方的共同要求，每两人要住一间单人房，但不明时事的学生还是很乐意的，学校附近的宾馆条件可都不错。
这也就是为什么左东和吴浩正躺在某高档宾馆的豪华沙发上的缘故了，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并不清闲。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好不容易我对那家伙的印象变好了一点。”
天很冷，但吴浩还是拿了一瓶冰可乐，仰起头灌了起来。
“现场所有的窗户和大门都被锁上了，但一般住在高层楼的人都不会特意地去锁窗户，一般都是简单地关上而已，而且学校宿舍的窗户还是推拉式的。”
“也就是说凶手故意给窗户上了锁？”
“对。”
“那凶手是怎么离开现场的？”
“可能现场会有什么类似秘密通道的东西。”
“怎么可能，房间都是一样的吧。我们宿舍可是没有的。”
“嗯，我知道。”
“凶手不可能从窗户外面上锁吧，要是从大门出去，他又是怎样把大门锁住的呢？”
“或许他有房间的钥匙。”
“你是说凶手是宿舍其他三个人之一吗？”
“不一定，但是现在他们的嫌疑最大。”
吴浩把空可乐瓶往远处的垃圾桶投去。瓶子准确地落入垃圾桶中，发出框的一声。
“还有一个非常令人不解的问题。凶手为什么要在当时切断总电线？居然已经得手了，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是啊，我也很在意这个。”
对突然发生的杀人事件，两人尚且还只能做出最简单的推断。吴浩很早便在宽大得可以叫双人床的单人床上呼呼大睡了。大概接近凌晨一点，一直不停思考的左东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果然不出所料，消息被校方和警方死死地封锁了。除了少部分事件的相关学生和与被害人关系亲密的人外，学校的其他人好像都对此事一概不知。
户外的空气几乎要凝成了冰，好像要下雪了。左东和吴浩两人在刑事警察局前的石泥路艰难地行走着。
没有特别的装饰，单调的构造却无时不透出刑事警察局的庄严 。 推开门的把手，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正在装热水的钱田警事。
“是左东啊，上次那个案件可多亏了你呀 ，我一直想找个时间请你吃饭来着。”
“嗯，我爸现在在吗？”
还没有等钱田回答，一个体型微胖，个子高大的警察走了出来，没有刚才在办公室那样的严肃，他向左东微微地一笑 ，伸出双手表示迎接。
“怎么啦，侦探先生们。”
“叔叔好。”吴浩简单地打过招呼。
“工作还顺利吧，爸。”左东有意这样问。
“哈哈，在你们学校发生了那种案件，还怎么顺利啊。”
“那你还笑得出来？”
“凡事都要乐观嘛，有你这个侦探儿子怕什么？ 哈哈。 和吴浩来是想要帮什么忙吗？我可是很乐意的。”
“嗯但是我们需要去案发现场看一下。另外还想看看对相关人的调查询问记录。”
“没问题，等下我就联系那边，笔录的话会让人复印给你们。要是你能把这个案件破了，那可帮上大忙咯。我们刑事这边现在可是很头疼呢。”
由于以前左东在破案上的极大帮助，左平现在很明显不再反对儿子插手自己的工作了。他认为儿子有着常人难以达到的推断力与大胆推断的勇气，他以此为豪，并尊重儿子个人的探案兴趣。
稍微再寒暄了几句后，两人离开了警察局，向附近的车站走去。
重新回到第三栋宿舍楼并没有多少亲切感，探索谋杀现场的心情十分沉重，并带有一丝丝的使命感。两人踏入五楼封锁线内，与值班的警察相互点头示意。案件发生的那一间宿舍就在右手边，大门上，粘贴有一张卡通画。
左东把封条撕下来，插入钥匙，门开了。
走进现场，左东第一时间往外窗走去。左东把窗锁旋下，拉开窗户。冷风突然像洪水一样呼啸而来。左东把头伸出窗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乌黑的鞋印清晰地映在灰白的窗阶上。一个个鞋印一直到隔壁宿舍的窗台消失。不禁打了个寒颤，左东重新拉上窗户。左东另外检查了其他的窗户，没有发现异样。
尸体已经不在了，取代之的是简单的尸体位置标记记号。 吴浩捏了捏手上的感冒药，摇了摇头，又把感冒药放回了桌上散乱的药丸堆中。左东走出阳台，翻了翻书桌上的杂乱的书，大多是一些消遣类的小说。
两人另外翻查了十几分钟，但并没有太大收获，房间内也根本不存在任何类似于通道入口的东西。
接近午饭的时间，两人离开了第三栋宿舍楼。在离开前，他们在宿管阿姨处拷贝了案发当天宿舍的出入录像。
“被害人的桌子上放着散乱的感冒药丸。当时万嘉华他是准备吃药然后突然被杀了吧。”
“没有打斗痕迹，他为什么没有反抗？凶手的杀人方式很直接，但就算因为重感冒，面对突然的危险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反抗。”
“凶手是从隔壁宿舍的窗户爬过来的，窗阶上有鞋印。也就说凶手并不是同宿舍的人，不然没有必要这样周折。”
“还是先查一下录像吧。”
吴浩拿出袋中的U盘插入一台游戏专用笔记本。
出入录像的翻查消耗了大量的时间。放快速度的音像中各种五颜六色的人进进出出。由于进出人数过多，要查出所有当晚九点到十点呆在宿舍楼的人会特别繁琐，况且大部分人左东他们是不认识的。左东选择直接查嫌疑最大的三人，也就是和万嘉华同宿舍的三人，另外还翻查了隔壁那间宿舍的人。
结果是所有的嫌疑对象当晚都在舞会开始前就出去了，之后再没有进入的记录。
就这样思路断了。如果是有绝妙的开锁技术，进入隔壁宿舍后再从窗户爬到目标房间不是大费周章吗？左东皱紧了眉头。
3
“对，我是万嘉华的室友，徐伟。案发当天我和另外一个室友庆和在舞会上，这个舞会的到场登记有记录。是，说实话我很讨厌那家伙的性格，但是我并不讨厌他这个人，他有时候还是蛮讲义气的。啊？嗯……，嘉华好像没有什么仇家。 你是说还有一个室友？对的，他叫凯西，当晚应该是去网吧了，他就一网虫。 哎，真的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佳琳应该会很伤心吧。佳琳？哦，就是嘉华的女友啊。不过我不介意你们现在去打扰她，她现在一定很伤心。要是我女朋友死了，我也会伤心死的。”
“嗯，我是凯西，是万嘉华的室友。当晚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上网，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查网吧的录像，我一晚上都在那里。我和万嘉华不算很熟，但我很喜欢他的性格，一般非常厉害的游戏主角不都是那样吗？……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没有见他和谁有特别激烈的冲突。女友？你是说佳琳吗？对，她是嘉华的女友，也是我们班公认的班花。”
“对，我是佳琳，你们想问什么？没有，没有任何仇人，也没有任何异常表现。我现在不想说话，可以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吗？”
左东大致浏览了案件的访谈记录，身子在沙发上往后一仰，双目微闭。
“看来这次的案件很不简单啊。”
“嗯，不如先去食堂吃晚饭吧。再激动，再想破案，还是要先有体力呀。”
为了学生的方便，食堂就设在离宿舍楼不远的地方。由于暂时住在宾馆 ， 两人走到食堂花了不少时间。
左东随便点了些简单的素菜，而吴浩一连点了三个菜都是肉食。在找就餐位置的时候，碰到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庆和，三人便聚在一起坐了下来。
“我和庆和同是校组织部的，所以之前就认识。”
吴浩笑着，尽力让谈话的气氛不会太尴尬。
“就算不认识，这么长时间看也看熟了。 是吧？ 关于你室友的事，真的很遗憾。我爸他们会努力找出凶手的。”左东对每个死者的亲近的人总是抱有极度的同情。
“嗯，替我谢谢叔叔。”
似乎找不到共同话题，三人都沉默了，但这种凝重仅仅持续了几秒。
“你们看，那边那个女生就是嘉华的女友。她叫佳琳。”
往庆和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不高不矮留着齐肩头发的女生。她旁边还有一个同伴，和她身子差不多高，但及腰的长发却使其看起来更加高挑。左东眨了眨眼，好像感觉这个女孩很眼熟。
“她旁边的那个女生是谁？
“她是佳琳的好朋友，叫林倩雅。两个人都是数一数二的美女是吧？”
“是啊是啊，但是从她的眼神中为什么看不出一丝忧伤？明明男友刚刚被人杀害了啊。”
吴浩突然打起了精神，用筷子往米饭里插了插说。
“是有点奇怪，但是这也不能这么说，谁会愿意把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呢？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叫林倩雅的，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走过去打个招呼吧。庆和你也一起来吧。”
“啊，我就不去了。感觉不好意思。”
吴浩没有理会庆和的拒绝，一把把左东拉了起来，悄悄说：“说不定有什么收获呢。”
勾搭女孩子好像是吴浩唯一的强项。
“你们好，我叫吴浩，是嘉华和庆和的同学。这边这个呆子叫左东，是我的室友。看你们好像出了些麻烦，要帮忙吗？”
这是左东近几天看过出现在吴浩脸上的最灿烂的笑容。
“嗯你好。谢谢你，没有什么事，我们只是在纠结吃什么菜好，今天的菜都很好吃的样子啊。”
佳琳说着，脸上露出完美弧度的笑容。这样绝美的容貌想必每个男孩子都会一见倾心吧。
但是这是一个男友刚刚被杀害的人应该有的心情吗？ 她明明是在特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吧 ， 正是这样的特意隐藏让人觉得十分的奇怪，没有必要啊。左东十分困惑，但还是笑着与她打了个招呼。
“我爸是警察，你男友的案件就由我爸负责，请你放心，凶手会找到的。”
吴浩用脚死死地踩了左东一脚，表示他说错话了。随后左东又往吴浩脚上踩了回去，因为他认为他说这个很正确。
“嗯，谢谢你。”
“没有，应该的。”
左东把注意力转向旁边的林倩雅，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无可避免地两双眼碰在了一起 ，女孩立马低下了头。这时左东想起了一个地方，他在那里见过这个女孩。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佳琳说她们要去找位置吃饭了，刚刚才认识吴浩也不好意思拉她们一起吃饭，于是谈话结束了。吴浩和左东重新回到位置，把剩下的晚饭吃完。
临走前，两人向庆和打听了华风的住处，也就是那个打电话让庆和到寝室拿书的人。警部的笔录上并没有这个人的记录，左东认为有必要拜访一下他。
华风住在学校的第五宿舍楼。在去第五宿舍楼的路上恰好碰到了林倩雅，她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两人好像是在商议什么，林倩雅的脸上透出了不安与焦躁。突然高大的男生抱住了她，嘴里在说着什么。
吴浩打了个手势，示意从旁边绕过去。左东下意识地点点头，走到身体已经分离开的两人旁边时，突然被叫住了。
“是左东和吴浩吗？”林倩雅往右边招了招手。
相互打了招呼后，林倩雅开始介绍旁边的男生。
“这是我男朋友，他叫华风。”
“华风？”
“我们就在找你啊。没想到这么巧。”
吴浩感觉自己这句话并没有失礼，但对方看起来很不悦。
“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万嘉华的事，我们希望你可以配合一下。”
“啊？你们？你们只是普通的学生吧？”
“我爸是刑事警察，考虑到路程太远，他直接让我来拜访一下你。”
“是吗？那你可还真了不得。”
华风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恶劣，左东认为谈话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华风你配合一下嘛，我们都希望可以快点找到杀死佳琳男友的凶手，不是吗？”
林倩雅摇了摇华风的肩膀，眼睛透出了光芒。
“你们想知道什么？”
也许是应酬林倩雅，华风悠悠地说。
“那天晚上的九点到十点，你在哪里？”
“不在场证明吗？呵，我当时和倩雅在一起。”
“嗯是的，我们一起在舞会。”
林倩雅快速地补充到。
“你们怀疑我？真是搞笑，我为什么要杀万嘉华？他可是倩雅闺密的男友。你们够了！”
还没等左东他们回话，华风就气愤地往第五宿舍楼走去。
“真的很抱歉，抱歉。”
林倩雅双手合十对着两人说。接着她往华风的方向追了过去。谈话很不愉快地结束了。
天气稍微好转了些，但案情连续几天都没有进展。左东一个人在校园里徘徊，视线被桑树上的一只黑白混色的小鸟吸引，左东看着它从人工湖上点过，又重新腾飞天空，最后落在一栋实验楼前的树上。小鸟在树上移动着身子，这样的景色的背景是实验楼的一扇窗户，左东发现在窗户里面有一个人在招手，那是庆和。
左东还没走到实验楼的楼梯口，庆和就下来迎接了。
“你还挺闲的嘛。我们在实验室做实验，碰到了个问题，你来看看吧。我感觉你肯定是学霸。”
“你还是叫吴浩来吧，我可不是机械系的。”
“咦，那你怎么会和吴浩一个宿舍？”
“刚刚好到我们那里是混和宿舍，我是学制药的。”
“好吧，那也去看看吧，挺好玩的。”
左东点点头，正好没什么事干，案子没有进展，也没有心思学习。
实验室被塞满了各种机械。一个个精妙的小械具组合在一起运转着，完美的衔接让人不禁赞叹。庆和带着左东走到实验室的后面，在实验室的左后方有一个小巧的装置，由一个小动机和一片刀片组成。刀片在动机的作用下来回移动着。
“这是一个同学制作的，原理十分简单，就是普通的电动机改良一下而已。但如果实际运用到流水生产线上的话作用是很大的。”
见左东似乎对旁边的小玩意很感兴趣，庆和便简单解释到。
“嗯，很巧妙。”
“看，这是我的作品，就在这里有一个部件卡住了，每次运转都是这样 。可理论上这样的设计是行得通的，完全符合力学规律。”
庆和指着一台课桌大小的机器说。机器内各种复杂的部件接合在一起，庆和按下机器下方的按钮，整个机器的零件都运转起来，漆黑的齿轮互相依合地旋转。突然机器卡住了，只剩齿轮卡卡地转动，而另一端的部件并没有被带动起来。虽然如此，复杂的机械构造还是让左东开始对庆和有些刮目相看了。
“应该是还有问题没有考虑到，你可以再多想想，我帮不了你。”
“是啊，我一直很苦恼呢，自认为排除了所有故障的可能，但还是不够啊。”
在实验室参观了十几分钟后，左东和庆和打了下招呼说还有事要先走了，毕竟在实验室闲谈是十分不好的现象。在楼梯的转角口，不小心被一个高大的身体撞了一下。左东回过头看到对方的背影，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抱歉”。但左东还是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背影，那是那天在第五宿舍楼下拥抱林倩雅的背影，华风的背影。
从开始在食堂点餐到现在返还餐具，吴浩都一直在抱怨下午的实验。
“最后效果还是不明显，可能需要再加上电流放大器。今天下午都白忙了，哎。”
“怎么能这么想？不是发现了问题吗？”
“嗯……说的也是。”
“哦，我去过你们的实验室，庆和的实验也遇到了点问题。有看有时间帮帮他吧。”
“咦，是吗？ 你不知道啊，庆和可是个厉害人物。”
“啊？看样子可不像。”
“……”
夜里学校的园林区显得十分安逸，月光在人工湖上盈盈地摇晃着。在这个时间段每走不到十步就可以看见一对情侣，左东和吴浩两人就是在这样的区域谈论着学术的问题。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两人正准备回宾馆时，从园林区的另一端传来一阵争吵声。本来见怪不怪，但争吵的两个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左东两人向声源走近，果然，那是佳琳和林倩雅。
争吵变得越来越激烈，原本在旁闲情赏月的人都散开了。 仅从争吵的话语看，并不知道两人在吵什么 。 林倩雅显得十分恼怒，但从她的眼神可以知道她又有着一丝恐慌。佳琳满眼通红，抱着双臂继续对林倩雅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转身离去。
吴浩在旁边多次想上前劝解，但都被左东拦住了。“这种事情，我们不好插手。”
林倩雅脸色苍白，孤零的身影还是动摇了左东心里的磐石。他拉着吴浩一起走到林倩雅面前。
“你没事吧。”
吴浩先开了口。
“没事，你们不用管。”
林倩雅低着头，转了过去，让侧身面对左东两人。
“你看，今天的月亮可真糟糕，但是明天肯定会变圆一点的。”
左东把插在口袋的双手拿了出来。
“这个糕点给你吃吧，好的友谊一定要用心维持。”
自认为非常完美地送了一碗鸡汤，并在恰当的时间撤离给予对方充分的安静时间的左东和吴浩两人在临时住宿的宾馆内显得十分洋洋得意，好不容易当一回暖男呢！
就算是刚刚拯救了地球回来，正常秩序的 生活还是要继续。左东披着浴巾准备洗澡，刚走进浴室，电脑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吴浩帮忙接了电话，那边是左东的父亲，左平警官。吴浩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急性子的左平就说了起来。
“侦探先生们，哈哈，你们那边案子有进展吗？警部这边已经有很多推论了，但大都不怎么靠谱，哇哈。我还是很期待我左平儿子和他的搭档的推断啊。”
“啊，是吗？叔叔说实话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呢。”
“哈哈，没事，这次打来主要是通告你们一个线索。”
“什么线索？”
左东莫名地突然出现在吴浩身后，有意来吓吓吴浩，谁知吴浩并不受吓，还对左东翻尽了白眼。
电话那边，立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两人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还记得案发当天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吧？我们在电路故障处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类似水管道的小东西，当时以为是电路工程遗留下来的，并没有特别注意。但是就在刚刚，钱田在办公室看到了当时拍下的照片，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激动起来。”
“是雷管吗？”
吴浩相比钱田似乎要镇静的多。
“哈哈哈，看来警察局还真是需要多多注入你们这些新鲜血液啦。”
“什么？雷管？”
左东诧异地问。
“你知识面这么广居然不知道雷管是什么？”
“少废话！”
“啊啊啊，雷管就是一种引爆材料啦。”
“哈哈哈，儿子你可真不行啊！”
“老头子别说话。”
“哈哈，好了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年轻人，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电话被那边挂断了。吴浩放下手机到冰柜拿了一听可乐。罐子打开的声音就像一声爆破，吴浩拿着瓶子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起来。
“凶手是用了爆破把电路炸毁了吗？可当时并没有听见爆破声。”
左东看着吴浩喝可乐时滚动的喉结说。
“电路是被切断的，如果爆破的话很有可能会起火。”
“那是怎么……”
左东的话还没说完，吴浩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一次来电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但地区显示是学校本地。 带有一丝困惑，吴浩接了电话。
“喂，请问是吴浩同学吗？我是佳琳。”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
左东和吴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撞在一起 。 显然被害人的女友突然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嗯是的。”
“不好意思现在来打扰你，我是通过庆和知道你的手机号码的。就是关于万嘉华的事，你朋友的爸爸是刑警吧，我想和你们见面谈一谈，电话里不好说。”
“嗯当然可以。”
吴浩正思索着哪家咖啡店的人会比较少，好讲关于案件的事情，毕竟大晚上不好让对方一个女生过来宾馆这边。但是对方先出了口。
“你们应该是住在学校临时安排的宾馆吧，在哪个宾馆？房号是多少？我马上就来。”
在佳琳了解了相关信息后，电话被挂断了。左东立马去穿上了衣服。此时两人的心情都是十分激动的， 佳琳一定知道什么 。
时间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门铃一直没有被按响。后来吴浩干脆直接把门敞开。
时间过去三十分钟时，吴浩重新拨回佳琳的电话， 电话久久都没有人接，直到系统自动挂断。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左东鞋都没有换就往门外冲了出去。
佳琳的尸体在两家小型便利店中间的巷子里被发现 。尸体的头部堆满了黑红色血液，地上带有血的尖石依然透着不可抵挡的杀气。发现尸体的人是现在发丝凌乱的左东。吴浩随后也赶到了现场，见到佳琳的尸体后，他猛地扑了上去。
“没用的，她已经没救了。”
左东大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4
“对不起！对不起！佳琳 ，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天还要和你……和你吵架，为了那么一点点……点点小事。对不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我却给了你这样的道别。”
林倩雅哭的满脸都是泪水，一旁的华风试图上前安慰她，却被其粗暴的推开了。
“我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居然是她被我气哭了的脸……”
果然是不应该通知她的，看着林倩雅痛哭，吴浩一下子觉得自己真是个多事的人。当时钱田他们过来处理了现场后，吴浩便联系庆和让他通知林倩雅佳琳的死讯，因为考虑到两人平常关系十分密切。结果林倩雅直接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就是一阵大哭。
受不了这种凄凉的场面，左东转过身子紧紧闭上双目。夜风狠狠地打在脸上，一阵寒意涌了上来。
这一晚左东彻夜未眠，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一下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另外他也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一下了。第二天早晨，天还是黑蒙蒙一片时，左东便叫起吴浩说不管怎样都还要再去一次万嘉华被杀的现场。
早上起大雾了，两人走在朦胧的白色里面，没有任何语言 。
第三宿舍楼，两人再次看到这栋楼，心情十分凝重的。
走进楼梯口，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无言的结果是脚步声不断在楼梯间和走廊回荡。到第五层了，左东心里默默地念着。还是那扇贴了卡通贴的门，还是有封条。
进门最显眼的是窗外那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除了警方的一些调查人员，这几天这里基本没有人进来过。物品的摆放还是和原来的一样。万嘉华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印有皮卡丘的杯子。杯子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吴浩觉得这样的风格和万嘉华搭配显得十分变扭。杯子里面似乎有一点点颗粒状的物体，他用鼻子靠近闻了闻，突然一阵眩晕，呼吸十分困难，杯子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左东从阳台跑了过来，他大喊，但是吴浩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看着左东紧张的表情，看着左东嘴巴上下上下地动着，身体失去了知觉，他知道是左东扶住了他，这时耳鸣开始了，这像是死神来临前的征兆，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吗？突然吴浩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微微地往上翘，自己为什么可以感觉到呢？自己为什么要笑呢？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呢？不，不，不知道，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潜意识里吴浩或许听到了后来救护车的声音，或许听到了左东不停喊叫的声音，或许听到了心电器发出的声音，或许感觉到了冰凉冰凉的器具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睁开眼时，眼前是空旷的天花板，环顾了一下才知道旁边还有几个人，吴浩尽力发出了点声音。
一伙人叫来了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后说：“没有大碍，休息几日就可以恢复了。”
“太好了！”
“是啊！”
一同前往探病的同学都很高兴。
而左东并没有说话，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已经让他感觉非常吃力了。左东走出病房，抹了抹眼睛里的眼泪。该死，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哭了。为什么……
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左东拿出手机。
是左平打来的电话。
“喂，爸。”
“嗯，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对不起，爸爸我真的很抱歉，本来就不应该让你们掺和进来的。”
“爸，你别说这种话，你知道吴浩为了什么才这样的。尸检结果出来没有？”
“嗯，被害人实际上是被毒死的！”
“果然。”
“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插手了，爸这边会处理的。”
“爸，你这样突然下逐客令可是非常对不起吴浩的。”
“哎，对不起，爸真的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如果下次是你……”
“好了，爸。 已经结束了。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什么？”
“爸，现在把案件的相关人员都组织起来。我会把一切都说清楚。”
5
香樟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指责一切浮华的声响。残红的阳光挤过窗户，在会议室的地面投下窗外香樟树的影子。余晖洒在对面的高山一侧，群鸟从山峰飞过，留下空寂的天空。
天空已经被余晖填满， 可凉气依旧偷偷地从会议室未关的后门吹进来，令人不禁发抖。刚刚在门口找到面包渣的小蚂蚁带来了一群家伙，今天的晚饭可总算是解决了。突然发现光线被一个宽大的黑影挡住了，蚂蚁慌忙地四处逃跑。
最后到来的是左东，单肩挎着鼓起的双肩背包。
“你总算来了！快开始吧。哈哈。”
左平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
“喂，别浪费时间，不是看在这位刑警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你。”
斜坐在会议桌上的华风显得十分不悦。一旁的凯西则显得和蔼得多。林倩雅和庆和一起站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林倩雅低着头，左手拖着右手的胳膊，齐刘海盖住了眉毛。
和庆和一起的还有徐伟，当时两人互相证明了对方的不在场。
窗外的行人不绝，一辆轿车发出嘟嘟声。小小的方形窗框好似一台显示器， 一幕幕影像放过。
那切开地平的光芒就像是左东的宇际。左东把背包取下。手机拨通了吴浩的电话。
“凯西你还记得那次实验课，吴浩无意问你的问题吗？我也是前天才听吴浩说的。”
“嗯？你是说那天晚上去网吧的事吗？”
“对，昨天吴浩突然觉得很奇怪才提起的，明明宿舍有高配的游戏本，当晚你为什么还要跑去网吧呢？”
“哦！这个啊，是因为那天有家网吧正好搞活动，网费半价，而且会员用户四杀就会奖钱。我的技术，大家都知道，嘿嘿。”
“会员卡呢？既然你在宿舍有电脑，那为什么还在网吧开会员呢？”
“额……其实会员卡不是我的，是华风借给我的，你不会说我是凶手吧。”
“喂，凯西你……”
“华风，你知道那晚徐伟和庆和会去舞会，而凯西很可能会宅在宿舍打游戏，为了支开凯西，让万嘉华一个人呆在宿舍，创造下杀手的机会，你给了凯西会员卡并告诉他有这个活动。”
“呵！别搞笑了，我没有他们宿舍的钥匙，据庆和说现场的门窗是锁死了的吧。我进不去，也不可能在逃走后把门窗都锁上。如果你是指定我是凶手的话，那么可以结束了，别浪费大家时间，小侦探。”
华风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显得十分暴躁。
“从学校的资料上，可以知道你在大二的时候转到了庆和他们的机械专业，而宿舍却没有换。也就是说你实际上和庆和他们那几间机械类专业的学生有很多接触机会，偷偷地搞到一把钥匙应该不会很困难。虽然最后你没有弄到万嘉华宿舍的钥匙，但你却弄到了他隔壁宿舍的钥匙。我们调查过，那间宿舍正好有人在前几天钥匙不见了。经过打探，你得知他们四个人当晚都要去参加舞会，如果有人想留下的话，你一定又会想办法支开他吧，不然作案就不得不终止了。”
“你说什么？那我怎么杀死他的！说清楚啊！”
华风上前一把抓住左东的衣领大叫，一旁的左平粗暴地拉开华风的手，标准的刑警动作直接反手把华风拷住。
“你干嘛！我不是凶手！”
“继续吧。”左平淡淡地说。
“当晚你带着手套用钥匙进入隔壁宿舍，再从窗户爬入万嘉华的宿舍。这里有照片，你当时在厕所窗户的台阶上留下的脚印。”
左东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并展示众人。
“从厕所里面出来，你此时看见的万嘉华应该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吧。事不宜迟，你拿出准备好的刀向他心口捅了进去。确认其死亡后你把大门从里面上锁，随后躲进厕所，把窗户也上了锁。这时你在厕所里拨通庆和的电话，找了个理由让庆和无论如何马上回一趟宿舍。如预料的一样，庆和看见万嘉华的尸体，十分恐惧。你很好地利用了他的性格弱点，你拨打了另一个电话，通过一个小巧的装置把楼房的电路切断，灯光的突然熄灭使庆和陷入了极度恐慌状态，你就这样在黑暗中与庆和擦肩而过，向门外跑去。在无尽的漆黑与庆和慌乱的叫声中，我和左东也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逃离现场后，你很机智地马上跑去清理切割电线的装置，但是在慌忙中你还是留下了残留的雷管。”
“至于那个装置， 应该是根据你们最近在做的一个课题改造而来的。先把一部手机的声音控线接到雷管上，雷管的另一端则接上一个带着刀的电动装置。当这部手机来电话时，原本的放出来电铃声就变成了装置的启动，刀片开始动起来……。”
“你十分谨慎，就算是疏忽留下的雷管上也没有任何指纹，不能成为直接证据。但是这个是你的致命伤。”
左东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U盘。
“宿舍楼入口的监控！”
“如果不考虑串门的人，学校的一栋宿舍楼也有上百个人居住，来来往往的人员十分杂乱，监控的角度十分有限，一一排查每一个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是锁定你的话，我想警方很快就查得出来，当天只进未出的人里面一定有你，你并不住在这一栋宿舍楼，而且之前你的不在场证明是当时在学校的舞会……”
“儿子，这样说的话，在华风之前，被害人就已经死了对吧。”
“对，可以说万嘉华他是被杀了两次。华风只是第二次的‘凶手’。”
“什么？”
众人开始对这样的案件感兴趣起来。
“两次？万嘉华他到底干了什么事啊！都要杀他。”
凯西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困惑。
“那么真正的凶手会是谁？”
左平压了压挣扎的华风问。
“我想真正的凶手是佳琳和林倩雅！”
左东的目光像激电一样往林倩雅那边望去。
忍不住肚子的饥饿，小蚂蚁们提起胆子又向远处的面包渣爬去。
“你们一起谋害万嘉华，虽然不知道明确的动机，但可以肯定万嘉华和佳琳的感情出了问题。那个杯子应该是佳琳送给万嘉华的吧，如果不是女友，谁送杯子都会感觉很奇怪啊。你事先在杯子里面涂抹了氰化钾粉末，当万嘉华用杯子喝水的时候就会中毒死亡。事实上，这是很不严谨的杀人方法，如果警方第一步就确定是中毒死亡的话，你们一定逃不了的。很巧的是，警方被你男友华风误导，他和你一样想杀万嘉华，也一样看中了学校举办舞会这天下手。你下毒的事他一定是在案发后才知道的吧。”
“这……我……”
林倩雅低着头，整个人一下塌在地上，一旁的庆和连忙扶着她。
“是，是我下的毒……你怎么会知道？佳琳还是告诉你了吗？”
“你还记得那天在图书馆的那个男生吗？那个时间图书馆基本没有人，所以印象很深刻一个认真专研药剂专业书的女孩子。佳琳什么都没说，她不是在正想要告诉我什么的时候被你们杀害了吗？”
“不！那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想杀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可能杀她！这是那边那个人干的事，他杀了我最好的姐妹。”
“倩雅，我……我是为了你啊。我不想让你坐牢，不想！当时你和我说佳琳因为警方的调查情绪十分不稳定时，我就想到要走这一步了。”
“你……别说了。够了！”
“那么，你们的动机是什么？”
“呵！动机？万嘉华他就是一个人渣！”
华风愤怒地大吼起来。
“事实上佳琳根本不喜欢万嘉华，她多次明确地拒绝万嘉华。可那个人依然对佳琳死缠烂打。佳琳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她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是唯一的依靠。庆幸的是她母亲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工资待遇也很好。但是偏偏她母亲工作的那家公司是万嘉华的舅舅开的，万嘉华便以此来威胁佳琳，如果不答应他，公司就解雇她的母亲。于是佳琳就被强迫和万嘉华在一起了，你知道，佳琳她一定很痛苦。最后我们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杀了他。”林倩雅有些抽搐地解释道。
“倩雅！他明明也对你下手了是吧？我知道的，别骗我！他就是人渣！”
华风试图挣脱手铐的束缚，站起来，却又被左平压了回去。
“嘉华他……怎么会……”
这样的事，庆和根本不敢相信，平时大方的万嘉华居然干这种事……
团结的蚂蚁终于把期待已久的面包渣搬回了窝洞中，这引来更多的蚂蚁爬来，他们一起开始啃食起来。
左东把背包里的所有证据交给左平后就离开了会议室。案子结束了，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感到放松。微弱的余晖映在左东的脸上，今天的最后一批鸟群从头上飞过，带走了耳边的嘈杂。拐角处，左东看见一辆警车徐徐行来，在自己旁边擦过，往身后开去……
路上来往的人从来没有减少的兆头，还是一样繁忙的世界，快速的步伐，无聊的话题，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的发生与结束。想到当晚万嘉华到访自己宿舍的情景，左东闭着双目沉沉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内心是十分寂寞的吧。
没有理会洞外的吵闹，蚂蚁们把仅有的面包渣啃完了，他们盘算着准备去寻找下一个食物。
透过病床旁边的水杯，吴浩看见远方仅剩一点的太阳也要消失了。他挂断了左东打来的电话。理解真相的过程似乎让他感到十分疲惫，模模糊糊，他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最后的一丝阳光打在脸上，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