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样的孤独
最初与村上君结识,偶然得于一句话:刚刚好,看到你幸福的样子,于是幸福着你的幸福。
读起这句话的我是幸福的,恍若由一阵暖流包裹,不留一丝缝隙,那么实在,那么彻底。
如章名所言,村上君的文学基调正是
孤独,别样的孤独。与川端康成笔触下的孤独相比较,个人觉得村上君的作品孤独却不落寞,无奈却不堕落,反而催生一种崛起的力量,找寻令人开悟的契合点。
话说村上君是典型的二战后时期作家,作品中免不了硝烟味的沾染,字里行间亦流露着厌战情绪;而随着战后现代化浪潮袭来,经济的高速发展,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渐少,人人都为明天而存活着,人已不是人,不存在任何人的价值。
试想,在如此高负荷运转的压缩机器下,那软绵可塑却未定型的灵魂如何能承受?果然,涌现了一批青少年――犹如重茧般的城市压抑感严严实实将其包裹,任何喘息的空间也不存留。旋即,深陷泥潭似的孤独与彷徨中,他们无所事事,如无垠荒野中迷途的羔羊,酗酒、抽烟、幻想、和女孩子困觉成为生活的中心,如此循环。
这批青年人怔怔仰望着天空的某一点,任凭云絮流移:我是以何种方式存在?这不地道的世界,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游离于社会外缘,一种孤寂痛苦的自我存在方式。
地道的村上君不乏文学天赋,于地道的街衢捕捉这地道的群体,并将其写入作品。知否?若纯粹如水中倒影般记述此类人,又纯粹将毫无生气的孤独至于顶层,未免显得村上君太不地道。村上君用笔墨渲染孤独,表达孤独,更为读者描绘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置身孤独,把玩并享受其中,追寻孤独中的一点亮光,释放长期以来灵魂与行为分离的焦虑情绪,救赎心灵,伴随心智的成熟,摆脱一代人的困苦。
正如《海边的卡夫卡》,村上君运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和虚化的现实描写一个背负俄底浦斯预言的乌鸦少年:主人公卡夫卡隔空杀父!?明明是梦境却实实在在与母亲交欢!?寻找莫名其妙的入口石头进入另一个世界!?卡夫卡孤独却不曾堕落,试图逃亡摆脱命运,在无尽的探索中不断成长,解放束缚已久的灵魂,成为“十五岁最坚强的少年”。
又如《且听风吟》,村上君通过回望的方式来找寻生与死的平衡点,检验并接受过去残缺的事实,回忆的同时也在忘却过去,接着翻开新篇章继续生活下去。在主人公看来,仰望瓦蓝天空,静观云絮飘散,聆听云雀吟唱,生和死,现在和过去,两个维度同时在风的低吟中完美交融,浑然一体。且听风吟,内心平衡之时,灵魂便得到解救。
村上君别样的孤独属于一代人,心灵的救赎解放了一代人,宛如云层断裂处洒泻的阳光,不偏不倚,照亮了孤独。
(二)独特的村上文体
怪哉,村上君仿佛与“诺贝尔文学奖”无缘。自2009年以来,村上君已连续7年被视是为诺贝尔文学奖热门人选,却均未能获奖,被戏称为“诺贝尔文学奖常年陪跑者”。庄子有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而名利也并不妨碍村上君在文学上的造诣。我读罢些许作品,对于村上君作品的艺术性颇有些心得。
村上君的小说情节离奇怪诞,神秘感随之产生,如《寻羊冒险记》中,主人公“我”意外由一封信受人之托寻找一只可以附着人体的背带星纹的栗色绵羊!?现实与虚幻交错进行的跳跃性想象,或许只有村上君才能将其玩转笔下吧。
语言风格简洁明快,幽默风趣是村上君文学艺术性的一大特色。与传统日本小说那种无病呻吟的拖沓,欲言又止的迂回以及拖泥带水的滞重相比,村上君仿佛污浊世界里的一泓清泉,清爽又纯净。
村上君文学最大的亮点要属比喻。林少华先生在《挪威的森林》前言部分谈道:比喻是村上文学广场中最吸引人目的标志性建筑,没有比喻就无所谓村上文体,更无所谓村上春树。
按我个人的理解,我会把村上君的比喻分成两类。第一类是细腻又相当有意境的比喻。例如,“萤火虫消失之后,那光的轨迹仍久久的印在我的脑际,那微弱浅淡的光点,仿佛迷失方向的魂灵,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彷徨,我几次朝夜幕伸出手去,指尖毫无所触,那小小的光点总是同指尖保持着一点不可触及的距离。” 不知是这光点嵌入黑夜,还是黑夜掩映着光点,若置身其中,定被这无形的孤独吞噬。
第二类是幽默风趣的比喻,细细品来,却又恰如其分,无可挑剔。例如,“酒吧里边,香烟味儿、威士忌味儿、炸马铃薯味儿以及腋窝味儿、下水道味儿,如同年轮状西餐点心那样重重叠叠地沉淀在一起。”村上君用幽默诙谐的笔调描写城市青少年们低靡的夜生活,空气中掺杂着生命体、无生命体散发的气味,更弥漫着孤独迷惘的气息。
村上君的文学艺术独具魅力,其比喻更是别出心裁,用一种修辞便构造了另一个世界,另一类人,另一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