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然燕处
“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煤而黯黯,入文亩而休休。”唐代才女薛涛的《四友赞》所歌咏的是分别是砚、笔、墨、纸。“文房四宝”是中国文化的载体和象征,也是中国人精神的体现,“四宝”中的笔更是寄托了古人立德立言立行的情怀。今天无纸办公的盛行导致白领们一双精致的妙手、一笔粗糙的烂字,笔与我们的生活渐行渐远渐无书。
忽然心血来潮报了个网上硬笔书法班,一来想消磨时间,二来也想练练手。开课之际,忽然发现一个重大问题——没有钢笔。一阵翻箱倒柜、一片狼藉之后,终于找到N多年以前的一支旧笔、半瓶墨水,赶紧拿出来洗净、擦干、吸水,捏着笔管听着“噗嗤、噗嗤”的吸水声,一种久违的温情氤氲开来。
曾几何时,笔是我们表达感情的重要工具,见字如晤、纸短情长,诉不尽的相思之苦从笔端流出;
笔是文人安身立命之本,“近辞巴郡印,又秉纶闱笔”,白居易希望一支如椽之笔能使自己大展才华,实现“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
而当生逢乱世、国家危难之际,许多读书人又“赴敌甘负戈,论兵勇投笔”,用投笔从戎报效国家。
曾几何时,笔还是身份的象征。记得小时候生活的工厂,干部和工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因为干部都是腆着肚子,穿着中山装,上衣口袋还要别一支笔,如果是大干部就会别两支笔。尽管有的大干部识字不多,只会写同意或自己的名字,那别着的钢笔会给人一种有文化、有身份的印象。
对老师的崇拜始于笔。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文盲占人口将近一半,高中生就是知识分子了,就如《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高中毕业可以回乡当老师,所以那时普通人家里书籍、纸笔都是稀罕物。
记得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每当我看到老师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就非常入迷,尤其觉得老师手中的蘸水笔特别神圣,木的笔杆、铁的笔尖,没有笔管不能蓄水,写一会就要蘸墨水,有点像老电影当中外国人用的鹅毛笔。
当我们静静的写作业时,只听见老师笔划白纸的沙沙声,蘸墨水时笔尖与墨水瓶清脆的碰撞声,那时就特别希望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支笔,也能神气活现地坐在讲台上俯视众生。
回望从教之路,蓦然发现三尺讲台已被无限互联的空间所取代,而今的老师再也不需要调墨弄笔、笔耕不辍,自己的工作、生活竟然是渐行渐远渐无书,以至于要找一支合手的笔都很困难了。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用钢笔的情景。
那是小学三年级,写作业可以用钢笔了,我清楚的记得妈妈给我买的是一支玉米形状的自来水笔,笔帽是绿色的玉米叶,笔杆是黄色的玉米棒。
我特别兴奋,按照邻居小姐姐教的,先用洗衣粉水小心翼翼地把笔管洗了又洗,小心翼翼地用力甩干,小心翼翼的开始吸墨水,可是不管怎么小心,还是不小心沾了满手的黑,然后又去洗了手再写字。
因为还改不了粗心的毛病,以为错了可以修改,结果写了好多废纸,受到了妈妈的责骂。后来虽然用了很多钢笔,有品牌的如“永生”、“英雄”,没品牌的就更数不胜数,但时至今日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支玉米笔。
唐代才女薛涛曾作诗《四友赞》:“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煤而黯黯,入文亩而休休。”诗中所歌咏的就是“文房四宝”砚、笔、墨、纸。
“文房四宝”是中国文化的载体和象征,也是中国人精神的体现,“四宝”中的笔更是寄托了古人立德立言立行的情怀。
“守节偏凌御史霜,虚心愿比郎官笔”,毛笔的正直、中空是岑参不畏权贵、崇尚气节的象征;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即毛笔),笔成为《诗经》里表情达意的信物;
站的笔直、穿的笔挺,是对人精神面貌的褒奖;
笔走龙蛇、妙笔生花是对才情的最高礼赞……
而现在笔离我越来越远,电脑成为不可缺少的教学手段,教案是电子的,就连平时上课也多用PPT,很少手写板书,以至于提笔忘字的事时有发生,作为教师重要的一项基本功——一笔好字便硬生生被电脑毁了。
今天当键盘和计算机取代了纸笔,街角的邮筒不见了踪影,带着体温的手书便显得格外珍贵。在那个从前慢的年代,一封盛载着思念与眷恋的信,是何等让人期待啊,不管信上说了什么,单是看到信封上那独一无二的字体,便令人幸福许久。
我一直很喜欢手信,觉得那是一种有温度的文字,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魅力,透过一个人独特的字体,我仿佛触摸到写信人的性格,体味到写这封信时的感情,更觉得“见字如面”才是世界上最动人的语言。
我多希望,笔能再次成为我们生活的必需品,我们用它沟通交流、抒发情感,用心感受等待带来的美好;
我还希望,笔能激发我们的灵感,创造出诗意的生活;
我更希望,每个人都具有笔的品性,中正不曲、虚心沉稳,将德性修养当作毕生追求。
如果说《舌尖上的中国》从味觉触动了知觉,勾起了每个人的乡愁,那么希望我们喜欢动笔、爱上手写,来一场“笔尖上的中国”,把感觉化为行动,引起大家对传统文化的共鸣,少些浮躁、多些厚重,传承经典、共铸民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