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匈奴后裔,江南客子(一)

      大和六年(832年),六十一岁的刘禹锡出任苏州刺史,治理近三年后,大和八年(834年)离开苏州时,写下《别苏州二首》:

                          其一

            三载为吴郡,临岐祖帐开。

            虽非谢桀黠,且为一裴回。

      诗作大意是说自己在苏州刺史任上近三年,临别之际摆上送别宴,虽然不是这里的风流人物,但也彷徨留恋。其中“祖帐”意为送别的宴席;“桀黠”意为杰出聪明之人;“裴回”意为彷徨。

                        其二

            流水阊门外,秋风吹柳条。

            从来送客处,今日自魂销。

      该诗大意是说阊门外河水流淌不息,秋风吹拂下,柳条飘飘,这里向来都是自己送客人的地方,而如今要从阊门离开,颇感失魂落魄。其中“阊(chāng)门”为苏州城的西门,古代官吏常在此宴请和迎送宾客;“柳条”代表惜别,古人有折柳条送别的习惯。

      刘禹锡对苏州恋恋不舍,不仅是因为担任苏州刺史三年,舍不得苏州老百姓,也是因为自己出生于苏州,少年时候在江南待了十九年。

      刘禹锡本为匈奴族后裔。在西汉初建之时,国基未稳,休养生息,而边疆的匈奴却不断扩张领地。公元前201年,韩王信勾结匈奴企图攻打太原,次年,汉高祖刘邦亲自率领三十二万大军迎击匈奴,先在铜辊(今山西沁县)告捷,后来又乘胜追击,直至楼烦(今山西宁武)一带。

      当时正值数九寒天,冰天雪地,汉王听不进前哨探军刘敬的劝解阻拦,刚愎自用,直追到大同平城,结果中了冒顿诱敌深入之计,刘邦所率的先头部队在平城附近的高地白登被围困七天七夜,内无粮草,外无援军,最后用陈平的计策厚赂冒顿的爱妾厥氏,方解白登之围。

      慑服于匈奴的武力,汉王无奈采取“和亲”政策,打算以长公主下嫁冒顿,但是吕后只有一个女儿,舍不得远嫁,于是便以宗室女子冒名长公主嫁给单于,以结胡汉之好,按照习俗,匈奴族贵者从母姓,冒顿后裔于是改为刘氏。至北魏时,孝文帝迁都河南洛阳,跟随南迁的匈奴族后裔中就有在北朝为官的刘禹锡的七世祖刘亮。

      到中唐时期,因安禄山与史思明在玄宗末年至代宗初年(755年-763年)发起反唐叛乱,即安史之乱,对北方造成巨大的破坏,导致大量人口南迁至长江中下游及长江以南。苏州位于太湖平原上,地势平坦,交通便利,吸引了许多北方移民安居于此,当时苏州的户数由初唐1万余,至中唐突破10万。刘氏家族正是为了躲避安史之乱,而迁入苏州。唐代的苏州,比较宽广,所辖面积包括今天江苏苏州、浙江嘉兴、上海等地区。

      随着人口的激增,苏州掀起了屯垦的高潮,田亩数量快速增长。税户、田亩数量的增加为苏州提供了突出的税供能力,使苏州在大历十三年(778年)升为雄州。唐代将州级划分为府、辅、雄、望、紧、上、中、下八个等第。其中,紧以上等级主要是以政治地位、军事地势来划分,紧以下则侧重以户口多寡、田粮赋税为依据。苏州经济发达,人文荟萃,为刘禹锡提供了良好的成长环境。

      刘禹锡父亲刘绪,崇尚儒学,满腹经纶,在天宝末年(756年)考中进士。迁到苏州后,被关中以东的节度使所聘用。之后担任淮西从事,在淮西府又兼任盐铁副使,后来转为殿中省官员,在蛹桥主持政务,最后因病辞官归家的途中,逝世于扬州。刘绪虽然一生官衔不高,但也是一个有文化涵养的进士。

      刘禹锡母亲出自范阳卢氏,属于名门望族,只是到唐代的时候已经衰落。范阳卢氏源于姜姓,属齐国后裔,齐国公卿高傒为卢姓始祖,其后人因封地卢邑而受姓卢氏。田和代齐后,卢、高二氏被赶出卢邑,卢氏族人流落在燕、秦二国之间。自卢敖被秦始皇召为五经博士后,其子孙迁居至涿水一带,定居涿县(今河北省涿州市),以范阳为郡望,被后世称为范阳涿人。母亲高贵的出身曾为刘禹锡拓展人脉带来积极影响。

      唐代宗大历七年(772年),刘禹锡呱呱坠地,对于年近四十的刘绪夫妇而言,甚是欣慰,对独子的取名更是寄予深意。据《尚书·禹贡》记载:“禹锡玄圭,告厥成功。”意思是说舜帝赐予大禹黑色玉圭,宣告天下他治理洪水成功,其中“锡”是通“赐”,“玄”为黑色,“圭”是指用作凭信的玉,形状上圆下方。刘禹锡生于儒家思想氛围浓厚的家庭,而禹作为儒家经典所崇尚的贤圣帝王,刘绪为儿子取名“禹锡”,化用典故,正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像大禹一样受到封赐,有所作为。

    《孝经·钩命决》有云:“命星贯昴,修纪梦接生禹。”意思是说修纪因为做了一个梦而生禹,其中“昴(mǎo)”为二十八宿之一。据传,刘禹锡母亲因为某天夜里梦见大禹而高龄怀子,所以刘禹锡成年之后,表字“梦得”。在古代,名是在婴儿出生三个月后由父亲取的,字则是在成年后举行冠礼时才有。名用来供长辈呼唤,字则是供平辈和晚辈称呼。字相比于名,是具有尊重意义的称呼。“禹锡”与“梦得”互为表里,相辅相成。

      本期到此已结,下期继续,正是:自从宗女别汉王,但见胡尘更不还。不到塞北埋战骨,诗有豪情入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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