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谷,两条山脉夹击而成。山势雄浑险峻,有的山石如神来之势屹立于峭壁之上,有的如刀劈开一样溜光的峭壁。山间怪石嶙峋,因这绵延几百里的翠竹林的苍翠削减了山势的凌历……
此时,远处传来打斗之声。两个身影由远及近在林梢间上下翻飞。一前一后,一追一躲。
使剑的女子步步紧逼,剑花翻飞,剑气逼人,令对方有些乱了方寸。男子显然差在脚底功夫,忙乱中直冲到地上,他一个翻滚使出一记金刚掌震得女子倒退两步,方才缓过一口气来。
“施主,我与你素无仇怨?为何苦苦相逼?”
女子一听此话,心下更生怒气,冷笑道:“素无仇怨,你以为念念经,藏身寺庙就可以洗濯罪孽吗?”
“一念菩提,诚心向佛,了悟自知……”
女子打断他的话:“欠过多少债,负过多少人。”
话音沒落,手中的凤鸣剑以一式‘春风拂面’迎面劈去。了悟游龙摆尾化解开去。
女子低吼一声,剑风一转,使么凤鸣十三式剑法,斜穿横刺,逼得了悟乱了阵脚。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占半丝上风。
两人恶斗半晌不分胜负。女子有些焦燥,招招都是必杀之技,一心要他即刻毙命。
了悟无心恋战。飘荡江湖几十年他还不曾如此狼狈过。
看着女子似曾相识,分心的当口被女子占了先机,一剑刺中他的肩胛,他“啊!”了一声,她顿时收回力道,但剑尖已入半分,血渗透出来。
“你,你是风儿?”
是的,她是沈风儿,当年骄傲洒脱的沈家大小姐,如今,美人迟暮不复当年。
此话一出,沈风儿眼泪奔涌而出,他终究还是认得她,但她手中的凤鸣剑剑尖已直抵他咽喉,差一厘即刻让他毙命。剑尖却在微微颤抖。
了悟怔住不动,:“你是来寻仇的,你动手吧!”
此刻,沈风儿却下不了手,也说不出话,只有眼泪簌簌地滚落,心痛,如梗在喉痛到不能呼吸。
四目相对,多少的爱恨情仇,多少的岁月苍凉,在彼此的容颜里清晰可见。
这个让她相思了半世,怨恨了半世,寻找了半世的男人……
此刻再见,己如陌路。
三十年前,人生最美的年华,因他的辜负嘎然而止。他的出现让她的人生再无美好二字。
说好的塞外牧马,说好的浪迹天涯。他是一时兴起,她却情深不负。
“风儿,对不起!当年我……”
当年的他青春俊美,儒雅风流,也放荡不羁……真真一个窈窕姝女杀手。
遇上沈风儿,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私定终身。却因沈风儿有婚约在身,而且还有一个月就将另嫁他人。
但沈风儿为他断然悔婚,跟他私奔。
让家族,父母颜面扫地,沈家祖母被气到吐血而死。众叛亲离被父亲逐出家门。
但山盟海誓转眼成空。他说他有他的世界,他无意婚姻,无法给她想要的爱情,他选择了不辞而别。
因为他的不辞而别,他无法想象沈风儿发了疯地找他。发了誓要把他找到,她只想要他一个交待。找到他成了她支撑自己的力量。
她孤傲倔强,困在密不透风的痛苦世界里,把自己的人生交付给了这个人。这半生也去塞外,也去天涯海角,但孤单影只,形影相吊。无法去感知爱,不见山川美景,不知季节更替,无视身边的一切……她甚至都没有好好爱过他们的儿子。
找到他,开始还只是意气用事,到后来成了她的信念,成了她存在的意义,成她活着的理由。而这样的活着犹如一条黑暗隧道,她深陷其中,左冲右突,上下腾挪也走不出这黑暗,看不到一丝光。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只要动手就可要了他的命,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仿佛这又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找到他又如何,一切己不是原来的样子,他们都回不去起点。
杀了他?杀了他?三十年所受的委屈和苦难。她的青春过往,还会重来一次吗?杀了他?就可解心头之怨吗?以后就能安心地面对自已了吗?
活着,突然没有了方向,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阵强烈的挫败撕扯着她,三十年纵横江湖的傲气被抽离,气若游丝,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孤独的寂寞人。
她苦练剑法是为了杀他,她找他是放不下他。自相矛盾了一辈子,她从来没给过自己一条活路。
“风儿,风儿……”了悟愧疚地唤着她。与她无缘是这个结果。但害她这几十年活在痛苦里不得救赎也确是自己罪孽深重。
沈风儿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为自己这半世的颠沛流离。
“放过他即放过自己。”这是师傅临终告诫她的话。这一刻她幡然悔悟。“师傅的话是真的,是自己太傻,太傻了……”
三十年,有无数种活着的方式,她却独选择了这一种。
“风儿,对不起!今生无缘还你。”
沈风仰天长叹,“也许前世欠你,今天己还清了,从此两不相欠。”两行清泪冰释前嫌。
“从此两不相欠,从此两不相欠。”
一声长啸,悲彻山谷。转眼之间,沈风儿己跃出几丈开外,急驰而去。
了悟怔在原地。地狱天堂,一念之间。愿你离苦得乐,再无红尘之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