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算是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时,那时S.H.E还尚未解散,妹妹整日整夜地放着它们的歌,毫不疲倦,就如同夏日老树皮上栖伏的蝉子,和那连绵不断的叫声。
如今想来,倒是有一首歌记得格外清楚,不想长大。
她们在过去的歌中唱着不想长大,而长大了的我们沉溺于过去中不想逃离。
今日母亲开车经过大家乐。自从搬了家,不再上课之后,便好几年未曾来到这里,多年重逢,却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白色的围墙将此处密不漏风地围起,挖掘机高高地举起手臂,尘埃和过去都落在于土地之上,无人问津。
我想起爱因斯坦曾经说过,在我们生活的三维世界里,还有一维为时间。时间不停息地向前流去,就像手中逃离出的箭,永不回头。
又想起在某本书里提及的观点,其实在四维的框架之下,所有人都只是条长长的虫子。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人们空间上的移动,这条虫子愈来愈长。
我想,我大概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将近十年,象征着我的那条虫子开始发胖发福。它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此处,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化。
我记得自己背着小小的书包,无数次地走进那栋建筑。舞蹈楼的门口贴着绿色的贴纸和白色的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楼是四个桌子和椅子,我曾在每一张桌子每一个椅子留下自己的痕迹,在那里学习,在那里看书,在那里吃饭。
门口左手边是长长的楼梯连到二楼,走上几节楼梯之后就会看见一个巨大的镜子。我曾无数次地经过这扇镜子,头发高高地扎起,盘起来,还带着一副愚蠢的眼镜。
我还记得自己就这么一点一点地长高,一点一点地变胖,在舞蹈室里每日每日地压胯压腿。我还记得小时候的我,韧性极好,无需怎么用力就可以直接压到底。某年夏天颓废了一整个假期,开学回来唐老师检测的时候,我依然是全班最软的那个。
那时的我还丝毫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压胯的时候会哭出声来,那时的我竟对压胯的感觉有一丝丝的上瘾。直到如今某个晚上突然心血来潮,让母亲给自己压胯,结果刚躺下去摆好腿,母亲还尚未用力,我便疼得哇哇大叫。母亲稍微用了点力,我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还记得那些日子,阳光从窗户上撒漏下来,我趴在木板上压着腿读着书。空气里弥漫着安稳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时间好似静止一般。
微信朋友圈上不知怎的就开始流行起点赞写回忆这种活动,大家一个个发朋友圈,然后一个个点赞。
有些人的回忆记不清楚了,就像逆着光的你,对着我灿烂地笑。我看不清你的模样,但我知道你是快乐的。
有些人的回忆还历历在目,往事犹如潮汐,一浪一浪地拍打在岸。
我多想自己不曾长大,还躲在那个温暖的屋子里压着跨读着书,所有人还没有分离,所有人都还在一起。大家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下课铃响的时候会欢呼起来。
我害怕的不是分离,而是分离之后的重逢,某位友人曾经这么跟我说道。
是啊,我害怕的是往事不再,我害怕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不过是我做的一个梦,因为我无从证明,自己是否只不过是活在营养液里的一堆细胞。
长大之后,得知哆啦A梦曾经有一个结局,读起来让人心碎。大雄有一天突然醒过来,面前有一个长得很像哆啦A梦的机器人,他对着它笑,喊他的名字,可它却不是哆啦A梦。机器人告诉大雄,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境,是他们专门为了智商残疾的小孩子设计享受童年的方式,现在他已不是小孩子了,社会决定清除这些废物。
大雄听了之后,问机器人说我能不能再回到那个世界一次,跟大家道别?
机器人点了点头,于是大雄闭上了眼睛。
大雄花光了自己的零用钱,给妈妈买了件新裙子,给爸爸买了个高尔夫球杆,给哆啦A梦买了很多很多的铜锣烧,给静香买了娃娃,给胖虎买了棒球杆,给小夫买了遥控飞机。
晚餐的时候妈妈笑着说,今天大雄这么这么懂事。
大雄和大家吃了最后一顿饭,然后大雄醒了。
机器人伸出自己圆滚滚的手触碰了大雄,高强度的电流滋滋地响。
我突然想起那么多天的下午,大雄哭着跑回家,跑到哆啦A梦的面前抱怨胖虎和小夫又欺负自己了。正忙着的时候妈妈又来叫大雄出去买菜,早上迟到时老师让大雄出去罚站。
我在想,大雄在死之前,会不会怀念起那些无聊而又烦恼的日子。
而会不会,有那么一丝期望。
如果不要长大的话,就可以一直沉溺于这个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