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游戏,没有蜻蜓蝴蝶,也没有玩偶积木。在我幼儿园到一年级的期间,是“小霸王”的时代。
“小霸王”是一款国产游戏机,矩形的键盘上有个卡槽,插入一张游戏卡后,再连接上电视屏幕,最后再在键盘上连接两个手柄就可以控制游戏了。
当时我和表哥还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三点半放学回来,我慢慢走上四楼,来到表哥的房间,把书包扔到墙边,我们兄妹两人便盘腿坐在用浅绿色塑料纸铺好的地板上,面前有台方形而笨重的老电视,老电视后有一墙糊着宝绿色半透明塑料纸的窗户。傍晚有一串串或金或橙的阳光,折射进窗来,又黄又绿的。
一个游戏,两个角色,我们共同歼灭敌人,探寻隐藏机关,翻山越岭……当时的游戏手柄仅仅是薄薄的矩形状,即使是这样卡片般的手感,便让游戏的趣味加分不少。小角色往左走,我的身体不禁往左倾;往右走,身体不禁往右倾。攻击敌人的时候,右手大拇指狂按着按钮,拇指酸疼地如折断了一般,后来连整个身子都带动着抖起来,面部狰狞又痛苦。但表哥总是异常淡定,却玩得出奇的好。我的角色一关不到就死了,仅凭他的3条命,一人通关到了最后。
玩的时间久了,那个手柄,要么按钮凹了进去,要么外壳就直接被折断了。后来,游戏卡的黄色外壳也破损了,最后只剩下一张张绿色的矩形的芯片,高高一叠摞在地板上。再后来,芯片也接触不良了,表哥就会把身子靠上前去,贴着凹槽猛吹一口气,再用大拇指和食指沾上口水,往卡槽和芯片上都涂一涂,反复一两次后终究都是灵验的。
院子里还有其他邻居的小孩,有和我一样大的,也有和表哥一样大的。有时候表哥房间里会有四五个孩子,排好顺序,迫不及待地等着。院子里的孩子跑来跑去,房间里吵吵闹闹。到了吃饭的时间,院子里混杂着暖烘烘的菜与香料的味道,便有大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跑到别人家里,仰着头,看着昏暗的楼道,不停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然后两家的大人便靠在椅子上边聊天边等孩子下楼来。屋子里昏暗昏暗的,天色已经泛蓝,却还能看得见脸,不用点惨白的灯。
我并不知道“小霸王”是怎么淡出我的生活的。或许是表哥不再玩了,或许是辅导班开始填满我的课余生活,使得玩游戏显得罪恶。在那之后我没有和表哥说过话,他们一家最后也搬了出去。没有什么院中的人走来走去。大家都长大了。而我就待在自家二楼,走来走去,从自己的房间走到爸妈的房间,再从爸妈的房间走到自己的房间。初中时偶尔想起童年有这么一段时光,拼命从电脑上下载当初的游戏玩。终于没人和我抢着玩了,死掉之后还可以存档复活,不用从头来过。可是一个人玩却觉得无味,身子不摇摆,面部不变化了,也没有了排队等候的焦虑和饥渴,也没有轮到自己时突然而至的幸福感。通关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