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从小就和妈妈相依为命,没有一点爸爸的印象。
我和妈妈在这个城市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没听妈妈说起过爸爸的一切,好像我们的世界里就只有我们一样。在我眼中,妈妈总是很辛苦,不仅要工作,还要照顾我,也正是由于妈妈辛苦,才能让我好好上学,我也认真学习,每次拿了第一名,妈妈总会对我笑。
我第一次对“爸爸”这个词有概念是在小学一年级,语文老师教我们“爸爸”这个词,但我不是很理解这是什么。真正理解“爸爸”这个词,是在小学三年级学校组织的一个活动中,要求我们的爸爸妈妈都要参加,看到别人除了妈妈还有一个男人陪伴,原来那就是“爸爸”。
回到家,我就问妈妈,我的爸爸呢。
妈妈只是告诉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于是,我便一直期待着爸爸回来,就连过生日,我许下的愿望都由想要好多好多好吃的变成了要爸爸回来。
我感觉我和别人不一样,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原本我还有几个一起玩的伙伴,但有一天,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玩了。我只是从他们的嘀咕中听到了三个字:杀人犯。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那是什么。
突然间,我感觉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嫌弃和厌恶。
老师把我调到教室最后面的角落,一个人坐。后来我才知道,同桌的爸爸妈妈告诉老师他们孩子不愿意和我坐,要求调位置,当然,不只是这一个人的爸爸妈妈,几乎班里所有人都是,不愿意和我坐。甚至,好多同学的爸爸妈妈都要求换班,老师和他们妥协,就给我调了位置。
2
对我来说,坐在哪都一样可以学习,而且我还要等爸爸回来。
只是,经常会有几个同学在我不远处喊“杀人犯”,但我并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有一次,我又考了第一名。考了第二名的就在那说:“杀人犯的女儿怎么会得第一呢,肯定就是抄的嘛。”然后好几个人都跟着起哄。
难道他们说的“杀人犯”,是在说我爸爸?
我站起来,对他喊到“我爸爸才不是杀人犯,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就快就回来了。”
“那都是骗你的,你爸爸就是杀人犯,你这才没爸爸的。”他也对着我喊。
“你爸爸才是!”说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朝他扑了过去,扭打在了一起。
回到家,妈妈看我一身土,就问我怎么回事。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你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爸爸是不是……是不是杀人犯?”那我低着头小声的问到。
听了我说这话,妈妈明显震了一下,然后一巴掌打到我脸上。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抱住我,也哭了。
“女儿,你记住,你爸爸不是杀人犯,他是一个英雄!”
随着妈妈的诉说,我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3
在妈妈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爸爸杀了人,现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包括人证。
爷爷奶奶就爸爸这一个儿子,两个人受不了打击,在短短半个月相继离世。邻里都躲得远远的,还是妈妈花钱请人来安葬了他们,因为劳累过度,妈妈也住院了。
就在生下我不久,因为找不到其他有利于爸爸的证据,爸爸被判了死刑。
妈妈一直不相信爸爸会是杀人犯,她自己查了很久,也找了现场的证人很久,但都没找到。
直到有一次一个证人找到妈妈,跪着求她原谅,妈妈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被爸爸杀死的人,是当地一个挺有权势的老板的儿子。那天晚上,下着大雪,爸爸去了工友家,喝了些酒,回来时听到有人喊救命,原来是几个小混混围住了一个姑娘。爸爸想也没想就过去,想要解救这个姑娘。
爸爸让那些小混混放开那个女孩,其中一个带头的,就让爸爸一边去,别管闲事,可爸爸就是一个正义的人,过去拉着那个姑娘就要走。
小混混拦住去路,爸爸把姑娘护在身后。那个带头的拿出一把刀,就向爸爸刺去。爸爸在和他的扭打中夺过了那把刀,扔在了地上。
因为雪厚,没有人注意到刀是立起来的。
在和几个小混混的扭打中,那个带头的被摔倒在地上,好巧不巧,刀刚好刺穿了喉咙,死了。
其他几个混混一看这情况,就全都跑了。那个姑娘也跑了。
爸爸是去自首的。那个老板得知自己儿子死了,知道按正常的过程,爸爸不可能判死刑,就花了很大力气,找了很多关系,找人做假证,非要以命偿命。那天爸爸没戴手套,刀上都是他的指纹,几个小混混都做假证,说爸爸喝醉了耍酒疯要非礼那个姑娘,他们几个去救,结果被他杀了人。甚至老板都找来那个姑娘做假证,把一切矛头都指向了爸爸。
来找妈妈的就是这个姑娘。她说那个老板抓了她的家人逼她做假证,她没有办法。她一直做噩梦,梦到那天晚上,梦到有恶鬼来索命。她受不了内心的谴责,于是来告诉妈妈。
她说我们都斗不过那个老板,最好去其他的地方。
我妈妈看着襁褓中的我,选择了离开那个地方,来到这陌生的城市。
“女儿,妈妈一直没告诉你这些,是担心你的成长。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妈妈只希望你记住,爸爸是英雄。”
我看着哭红了眼的妈妈,流着泪点了点头。
4
第二天,妈妈就去给我办了转学,我和妈妈来到了另一个城市。
虽然我没有爸爸,但我内心有一个英雄。
后来,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爸爸妈妈生活的地方,成了一名法官。
很有幸,我见证了那个老板因为作恶多端被绳之以法,死刑。
也很有幸,我亲自为爸爸翻了案。
那天依然是下着大雪,当我和妈妈再次抱头痛哭时,两个人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复杂情绪都迸发出来,为了我的爸爸,为了我们的英雄,得以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