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我多想你就在水一方。可我来的不是时候,时值深冬,茂盛的芦苇早已枯萎,而且在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寻到那采采萋萋的迷蒙。可跨越了千里之遥,我深味道阻且长,20多年的梦萦,我又怎不懂别离之苦。
现在,就在此刻,我终于可以近近地见见你,即使已过不惑之年,还是有点按捺不住内心中的层层涟漪。
下了地铁,我左顾右盼,徘徊了一阵子,走了出来,抬头一望,啊,我走对了,“国华,你好!”继续往前,一块铜匾映入眼帘,南闹市口,这就是那条繁华的街巷,这就是我走了无数遍的路,超市呢,饭馆呢,怎么都不见了。心里有点恐慌。
再往前,一座座巨无霸矗立在面前,昔日逼仄的四合院没了,低矮的楼房不见了,是世界变化太快,还是我枯守山中太久。我找不到了,我熟稔的街径。按心索骥,我应该到了,可久违的面庞没有依稀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只好问街边一位老者,他说这不就是吗?按照定势,我走了进去,觉得有一段路才能见到门扉,可我不知不觉走到了巷的尽头,为什么路都变得这么迫近。只好拦住一位妙龄的女子,她说就是这里呀。可我的眼前,我的身后都是高楼,面目不可憎的只有两棵古树,似乎是我过去的旧识。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向前,记得这里应该是礼堂。我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在这里一挥而就的,小乐感天动地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响起,我的三个流浪的孩子还在舞台上彳亍,小韦呢,他的包子铺被李利这个军阀恶棍砸得稀巴烂,不知道恢复了吗?要知道这台话剧是倾全班之力历时三个月精心打造的,也如愿以偿的,我们夺得了当年纪念一二·九文艺演出的大奖,可站在领奖台上,我却死狗扶不上墙,没有把奖状高高举起,郝丽在捶胸顿足,杨慧颖在愤愤呐喊,老高恨不得把我从台上拎下来,郝苗同学无奈地苦笑……是我把大家的骄傲欢乐给雪藏了。此时,我只能说,真对不住大家伙了。可现在这里就是一座古香古色的门楼,礼堂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只好继续往前走,哦,那段熟悉的颓垣,刚来时,我们在这里畅谈家乡,抒发怀旧之情;后来我们站在这里眺望都市的繁华,再后来呢,我们不都是悄悄地悄悄地携着自己的朦胧意中人,在这里初开情窦,那份羞涩,那份稚嫩,那份浪漫,谁说不是同样的热烈,即使随着毕业季的到来,那份美好的情愫也渐渐冰封,但又有谁会忘记那份曾经呢。可现在,偶遇,撞车都不在了,只有我,在隆冬的清晨,在这块曾经热腾腾的城墙上感受一份凄冷。
我不甘心,又回到了那里,即使校园的一点踪迹也不见了,我还是久久地久久地伫立在那里,那份温度又回来了。那间被誉为五星级的宿舍,我们哥几个摸爬滚打,有恼过,有气过,但更多的是肝胆相照,形影不离,分离的酒还在,别离的泪还在。那间教室呢,41个人也各奔他乡,地心的《沁园春雪》还在耳畔,屈老五的京片子怎么也忘记不了,余老师的敬业精神还依旧烛照,石老师的婉约与清晰会一直感动着我们……我们最后一个元旦,教室真的是美轮美奂,流光溢彩,笑声真的是此起彼伏,可孙丹却又哭了,每年过新年的时候她都控制不住,因为她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但过去的历练不是成就了今日的辉煌了吗?
一幕幕,一篇篇,都在眼前,却又都消失了,我真想问问,那昔日的建筑被拆毁的时候,她得多疼,为什么我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如果我们能看看,留下一点影像该多好,可现在被一座巨无霸给完全覆盖了,没有给我们留一点痕迹,一点怀想的念头都没有。
志摩是幸运的,即使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尚有康河,尚有星辉,他还能放歌,但我呢,什么都没有了,心心念念的伊人,即使走过且跻、且右之路,再溯洄从之,也找不到我的伊人了,真的,即使我一次次扑向这里,也终成永别了。
这次的拜访必将成为最后的一次,再见了我的伊人,等终有一天,我们41人相聚的时候,你只能在我们的畅谈中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