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不断目睹着也经历着各种离别,情愿的无奈的,憧憬的绝望的。渐渐长大,即使深感人生多变却也无能为力。不过直到今天也难以释怀的是,不告而别始终肆虐在我不长的年少岁月里,我却任它随意轻贱,胡作非为。
如果真的要走,之前记得好好说再见。
小学的那五年光阴,干净的像一朵蒲公英。一直记得,不大的校园里种有两排不知年岁的梧桐树,每年夏天生长的蓊蓊郁郁,枝繁叶茂。中间是一条不太宽的土路,经年的踩踏让它板实的像操场跑道一样。后来回忆起来,那土操场两边的梧桐树,确实是我整个少年生涯见过的最为伟岸的形象,挺拔高大得不失一丝风度。那些梧桐必然有一定年岁了,三个小孩子合抱粗的枝干上被几个调皮的小孩子用小刀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姓名。
一到秋天,土路上每天都会堆满落下的枫叶。那时候的我们每周一的打扫卫生任务就是,拿着小扫帚和簸箕,在早读之前把那些落下的枫叶扫走。经过整个周末的无人问津,枫树林里落下的枯叶在土路上铺成了厚厚的一层。晨光熹微的那些年清晨,枫叶缓缓飘落,落叶归根,幼年的我们在枫树林下面单纯地打扫,嬉笑打闹,耳听着脚踩下的叶子嘎吱嘎吱地响。不经世事,不惹喜忧。
一个扫落叶的清晨,远远看见班主任身边带着一个男生走向教室。班里转来一个同学。从此清晨时的打扫卫生又多了一个人的喧闹声。
他是A君。小学毕业的最后一年我们认识,高中开始的前一年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如今他依然活在我的QQ好友列表里,只是时间把幼年时的友谊消磨得丝毫不剩。我们像是两条射线,由一个点出发,此后只顾昂首往前走,我继续求学,他毅然下海。
那是班里的人很少,乡村小学里一个年级也就只有一个班,班里不过十几个人。所以即使A君来得晚,融入集体却很迅速。很久便和我们打成一片。那年我们是毕业班,正面临着小升初的压力,即使乡村小学也没能幸免。资源有限的那年,不愿买书的我们只能遵照班主任的意思,端着厚厚的复习题,让班委抄在黑板上,其余的人跟着抄下题目晚上回去完成答案。
后来想想,那个年纪的自己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毅力,小小的人却也不愿服输。那几本厚厚的复习书,我们坚持抄了一整个学期,直到毕业。
不得不说,A君像是扔进我小学平静生涯的一块石头,在水面溅起涟漪,然后四散开去,波折我后面整个时光。在那之前,一切井然有序,我从不会觉得哪里不对。A君却不以为然,他不想抄这些没用的题目。但他又不能公然违抗班主任,所以就偷工减料地抄,保留开头和结尾,中间减去了一大部分。这些小伎俩被我发现了以后,他不好意思地朝我嘿嘿直笑,然后怂恿我如法炮制,结果是,我也很受用。
当时的自己深受“好学生坏学生之分”理念的毒害,心里多次默念他肯定是个“坏学生”。之后却也能无声无息地融入每一个人。
一群人打打闹闹了一个学期,我们迎来了小升初。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没有离别的概念。因为那年九年制义务教育已经开始而我所在的乡镇范围又很小,所以我们小学里所有的同学都会升进同一所中学。彼此心里都知道,过了夏天,我们还会在中学里遇见。
而那个毕业的夏天,第一次摆脱了暑假作业的我们一群人,肆意的像一棵浸了水的豆芽,一夜之间,拼了命的生长。整个夏天,都在外面无所顾忌地玩闹,即使晒成黑炭也不在意。太阳下玩耍的小孩子只会感谢晴天的恩赐,却不会有空去怨恨烈日的刻毒。
故乡那片土地被一条襄河蜿蜒环绕。曲曲折折的河道和分了叉的树枝一样,四散开来地滋养着热土上的乡民。梅雨季过后,盛夏到来,襄河里的水几乎干涸殆尽,露出了曾经看似深不见底的河床,只剩下一些或深或浅的小水沟任路过的人取笑、怀缅。遗憾的是,沿河生长的我,至今也没能学会游泳,确确实实的一只旱鸭子。
而小学毕业那年,我对那河的印象最为深刻,也最为怀念。
那一天,我们班里一伙人,骑着自行车跑到了襄河岸边,在那些浅浅的水沟里洗澡。偶尔有胆大的跑去深一点的沟里,也不敢下水。又不好意思丢脸,便咋咋呼呼地跑回来谎称看见了水蛇,劝我们离得远一点。我们郑重其事的答应了,默默提醒自己不过去,却在下一秒又忘那个的干干净净。旁边缺了水却还在挣扎着生长的芦苇成了我们玩具,被我们毫不客气的连根拔起,编出的幼稚的芦苇帽戴在头上,冒充着电视剧里看多了的侠客好汉。最为惊喜的是,我们后来还在水沟里看见了鱼,于是一下子一伙人都来了精气神,鼓足了劲要抓到鱼,整个水沟里被我们翻腾的浑浊不堪。稚嫩的双手在浑水里有条理的摸来摸去,一遍遍的扫荡,可那鱼就是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还弄得满脸泥巴,脏兮兮只知道傻笑。
后来也确实抓到了一条鱼,至于是谁我已经记不清了。幼年的岁月里从来不在意结果,没有功利,没有浮躁,开心的只是过程。
我们那天整整在那里玩闹了一个下午,不惧怕父母回家的责备,也不在意浑身泥巴的邋遢,年少的我们,没有现实的烦恼,只知道肆无忌惮地生长。累了的时候,躺在岸边草地上抬头看着天,好美的夕阳啊。
我们几个人约好了秋天在中学里见面。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离别,却来的那么无声无息,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