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仅仅是一个平凡人,一个听别人说还有个赌鬼老爸的孤儿。
但是谁也不知道在11岁那年,我无意间用自制的土枪误杀了一个过路的女人。当确定她已经死了之后,我惊恐、害怕,并且崩溃大哭,我不敢告诉其他人,连夜将尸体包裹好运走,并把她埋在了附近的一片荒林。由于当时埋的不深,尸体的腐烂气味很快通过空气传播蔓延开来。穿过林中小路去干活的工人发现了这具尸体,立即联系到了警察,警察接到案子以后,马上封锁现场,开始对全城可疑人员进行捕网式搜查。
我慌了,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一命还一命!我不想让自己一生在监狱里度过!于是在一个深夜,我趁着月色连滚带爬地上了山找我师傅,师傅是一个江湖术士,会算命卜卦,他一定有办法救我!到师傅屋前已是凌晨五点钟,东方的天空泛着鱼肚色的白光。我“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师傅的屋门连磕了三十个响头。
“师傅,师傅您救救我呀!”我哭着乞求。那边没有回声,无计可施的我便一直跪在门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地哭喊。
早上伴随着第一声鸡叫,师傅的门应声而开。他就在我面前,我知道。但我不敢再说多余的话,我只想找到活下去的办法。“你回去吧,我已经知道了。”师傅的声音如同寺庙里的钟声,额头已经血肉模糊的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这位对我来说如同神灵般的恩人,顿时又磕了三个响头答谢,之后便忐忑地下山回去了。
很快,我听到凶手被抓住的消息,那个凶手据说是个哑巴,对自己的作案过程供认不讳。警方很快就结案并对凶手执行枪决了。
这个消息没有让我好奇哑巴的身份,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但噩梦并没有结束,那时起的每一个晚上,我都梦到被我杀的那个人和顶罪的哑巴全身流着血向我索命!他们伸着长长的舌头,拖动着镂空的身体,从我的窗子里爬过来,从墙上倒挂下来,在我的屋子里淌出一滩一滩殷红的血。每一个夜晚,我挣扎着、哭喊着、大叫着醒来,枕头和被褥上汗水和泪水交织成淋淋的一片。
后来的几年,我搬了家,改名换姓,找了份纺织厂的工作,生活渐渐归于安定,然而噩梦并没有结束。绝望总是在人重燃起希望的时候,卷土而来,然后重重一击。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我从工厂上完一天的班回家,加之身乏体困,只想快点到家休息,所以走的特别快。放眼望去,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附近的大桥上,冬天的大桥冷而凝重,地上都是结了冰的块子,在昏暗的路灯下一闪一闪地冒着寒光、看起来阴森森地恐怖!正当因为快到家而感到庆幸时,我突然发现对面走过来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喝醉了的男人,他踉踉跄跄地靠近,嘴里含糊不清地朝我说话,“小姑娘,有……有钱没有,给……叔叔买……买酒……喝,嘿嘿!”酒醒味儿和烟味儿从他的身体上弥漫开来,让人阵阵作呕。“滚!马上走开!”,我后退几步,从旁边继续走,他从后面拉着我的衣服,嬉皮笑脸地耍酒疯。我把衣服从他手里拽开,不理会这个疯子。他忽然上前几步,一把夺过我的包并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跑。一股怒火直上心头,我转过身追赶,由于烂醉他跑的并不快,等到快追上的时候,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但没想到由于路面太滑,一个趔趄,他竟然从桥上摔了下去!随后,一声巨大的刺耳的冰碎声像爆炸一样灼伤了我的耳朵。我惊恐地朝下看,在河面的不算薄的冰面上,直直地被砸了一个与那个男人等身的大坑!黑的看不见底的大坑在此刻竟然是太阳光一样地刺眼,我啷呛着把地上的包收好带走,后退了几步便跑远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在我身后的“眼睛”正密切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个夜晚我久坐难安,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遇到这样的事,难道我这么多年来受的折磨还不够吗?不,我不甘心就这样到监狱死掉,我要想办法,要想办法。擦干泪,我坐在黑暗的墙角里,望着天花板想了一夜。
第二天我又去了师傅那里。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住所附近已是荒草丛生,连他的屋子也残破不堪了,走进去才发现无人居住。师傅竟然早已离开了这里,我的心瞬间沉重。
下山的路上,一个疯婆子坐在路边大口地吃着貌似已经发霉的食物,苍蝇在她身边附近盘旋,似乎在等待时机。我嫌弃地望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忽然,像受到什么感应似的,我回头看着她,问“如果你不小心杀了一个人,你会怎样?”她边吃着食物,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碎屑从她嘴里掉到地上,“跑,跑,跑!”她一边捡掉在地上的食物一边说。
如果命运无法由自己掌控,那就让上天决定等待我的我到底是生还是死,但现在,我必须要拼一拼。回去之后我立马开始收拾行李并辞掉了工作,办了护照就出国一路去了缅甸——踏上了漫漫逃亡之路。
为掩人耳目,在缅甸我改名换姓,给自己起名叫“妙”,有化险为夷的寓意。在那里我认识了尼拉,她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女孩,也是我房东的女儿。我住在尼拉家出租的房子里,顺便又找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就这样没有听到关于国内那件案子的任何消息,我在尼拉家平静地生活了近三个月,直到有一天。
那天天气很好,没有丝毫的乌云。我跟尼拉像往常一样在集市买菜,突然听到人群中一阵骚动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一群中国警察,我小心地躲在尼拉身后,装作若无其事买菜的样子。之后我便很快拉尼拉一同回家了。到住所之后我把菜放下就马上爬楼到我的房间,接着我反锁上门,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过了一会儿外面没有动静,我松了一口气,去里屋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又化了淡妆,外面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投射进来,突然想要换上我第一天来买的那条淡绿色的裙子。等换好之后,我便一直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咚咚咚!”这声音不像往常,而是那种急促的敲门声。我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而幻听了,就一边摆弄着头发一边朝门口走去,“是尼拉吧?”
有些事可能是注定无法逃脱的,开门的一瞬间我就想到了,十几个中国警察排成一个半圆,齐刷刷地拿枪指着我的心脏、颈部、头部,这个情景曾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只是这一次,这种感觉如此真实,不再是梦。可能是中午的阳光太刺眼,我恍惚了一下,然后微笑地说:“你们终于还是来了,让我去换换衣服吧。”为首的警察怕我趁机逃脱,便说“我跟你去”,让其他人在外等候。他看起来很熟悉,人长得高高大大,严肃而有精神。我忽然想到,他就是我十一岁那年调查那起案子的人。这世上就是有些东西,好像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为什么会有因果轮回?因为一个人即使是在前世做的孽没有偿还,下辈子投胎转世还是要还的。他走进屋,把门合上,站在镜子旁,我换了一件很鲜艳的衣服。
“哑巴是你父亲。”我背对着他,没有一丝声音地泪如雨下。沉默片刻后,我在转身的一瞬收起泪水,看着他,“是该我偿还的时候了。”
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一束巨大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