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言下之意,花草树木没有人的思想感情,冷漠得像冰冻雪霜一样。其实不然。以我的经历和体验,我感觉,世界上一切活着的东西都潜在地具有一种心理,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无法一一细说。当然,草木也不会例外。
记得在师范学校读书求学时,家在小溪塔的同学回宿舍时送给我一株桂花树,我就随便把它种在一个破脸盆里,像打发一个流浪儿似的。其实我不会种树,对植物学知识一窍不通。我们那一代少年,斩断了读高中上大学的梦想,直接从初中考进了师范学校。能考上师范的,绝大部分是学习尖子。由于学业压力不大,除了教材不得不读,我唯喜文学类经典作品,尤其是小说,近乎痴迷。我也曾尝试创作,也在江南水乡一家文学期刊上成功发表了一篇短篇小说,在同窗间掀起了一圈不小的波澜。余下的我鲜有接触,视野倒显得有些狭窄也较单一。富有戏剧性的是,我在小说中却写了两种植物,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石竹和不惧风霜更坚强的菊花。托物言志之下,人物形象显得丰满成熟。其实,当时收下桂花树是因为同学的好意难却,还因为同学说他父亲告诉他桂花树不需要管理,很泼辣。不知是此树出身低微还是我与它同病相怜,我毫不犹豫地接纳它住进了废弃的脸盆,给它安了一个家。头一年的八月它没有丝毫的香味,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绽放笑脸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我对它没有寄予什么希望,也懒得去搭理它。人对桂花树兴趣全无,倒是有几只小花猫偶尔扑上去磨练爪子,不料一再被一旁的小狗无情地请了下来。此情此景一多,猫儿也烦了,便冷落了桂花树,它便默默生长了一年不再有任何招惹。不知是环境影响还是影响了环境,桂花树在那角落里静静与脸盆为伴,诉说着月光下的见闻与过去的故事还有菊花在九月传送秋波的得意。
从师范学校毕业的那年春天,我把桂花树送回家乡魏家坡移栽到了屋后的空地上。我开始挖它的根,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它的根已无法挖出来。无可奈何,我只好孤注一掷,最终把脸盆割开才弄出来。没想到桂花树的根竟是如此发达牢固,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都紧紧抓着土壤,像是怕一放松就会跑的远远的似的。惊叹之余不得不佩服桂花树生命的顽强和坚定执着。移到空地上后几个月的夏天,我就开始去小学教书了,更忘了对桂花树的细心裁培与定期管理。那年暑期一开始,我就回到魏家坡帮家里干农活,发现桂花树已变得郁郁葱葱,仿佛已由羞涩的少年长成了英俊的青年。片片新叶缀满了枝垭,柔弱的枝干也粗壮了许多。欣喜之余,我对它刮目相看,简直判若两人。我隔几天就给长大的桂花树浇水施肥,时常到跟前去看看。八月下旬的时候,我闻到了清香沁人心脾。我们一大帮小子围坐在桂希树周围,天南地北地讲着稀奇古怪的事儿。后来我还是经常回魏家坡去看桂花树吃玉米饼喝冬瓜汤。没想到的是,母亲也到了县城后,桂花树被人挖断了根,慢慢枯萎就没了。我为此还曾写过一篇散文投给杂志社,没了音信。
桂花树散发的香气尽管短暂,可给我留下了长久的深深的印象。是啊,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它生存的空间与氛围。如果硬将它僵化束缚,势必影响它的生长与扩展。如同人,人有情,草木亦有情。或许,唯有与自然界的万事万物像亲戚朋友一样和谐相处,情真才会演绎为意切!